就在薛蘭信從趙觀柔這裡回去之後不久,皇帝身邊的內監徐棣忽來到了瑤華殿傳話,說是皇帝宣趙充媛去大中殿侍奉。 別見徐棣來的時候沒帶幾個小內監跟在後頭,可是宮裡頭從來不缺機靈的人,略有些眼睛眉目的,早已將這個訊息飛也似的傳遍了闔宮上下。 這是一年之內——甚至可以說,一個月之內,皇帝兩次招幸嬪御了。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眼睛又都聚集到了瑤華殿的趙充媛身上。不知多少人在嫉妒豔羨她。 可是唯獨趙充媛本人高興不起來。 觀柔手指微顫,她看不懂梁立烜為何在此時又宣召自己,甚至還隱隱擔憂他是不是看出了些什麼自己的異常,一時間不敢去答徐棣的催促。 徐棣不免耐著性子又一再喚她:“充媛娘娘,您快隨老奴走吧,陛下等著見您呢。” 觀柔思量片刻,輕輕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溫聲道:“先生不妨在我這坐一坐,且先喝杯茶吧。容我先去更衣梳妝一番可好?” 徐棣還是擺手:“不必了不必了,充媛娘娘,陛下著急等著見您,您既然衣著釵環又並無不妥當,這快隨奴去吧。” 皇帝身邊的親信都如此說話了,觀柔還能再拒絕些什麼呢。只得站起身理了理衣袖,跟著徐棣來到了大中殿。 大中殿內的氣氛詭異凝滯得有些可怕,一時間滿殿靜靜悄悄,不聞半點人聲,無端嚇得人心慌膽顫。 趙觀柔悄悄問徐棣:“先生,陛下今日可是……可是不大舒快?” 徐棣面上雖沒有什麼大的變化,但是觀柔有感覺他十分苦澀無奈地輕嘆了口氣,而且他似乎本來不大想和自己說這些的,倒是話到了嘴邊,嚥了咽又吐了出來才開了口:“充媛娘娘,本來這話,老奴是不敢和您說的。只是陛下……陛下他,唉,您等會兒見了陛下,自然就知道了,還請您小心伺候著才是。” 這話說了也和沒說似的。 在往大中殿的皇帝寢居正殿裡去的時候,觀柔忽地想起來不兩日後就是七月初七、七夕了。 而當年他們就是七月初六成婚的。那一天也是觀柔的生辰。 這還是梁立烜自己執意定下來的日子。 當然,那時候她還年輕美麗、不曾變成後來那顆讓他噁心厭煩的腥臭魚目,他還是很喜愛自己這個他親手帶大的女孩兒的——雖然是在嘴上。 他要在七月初六她生辰那天將她娶回來,新婚夜他握著她的手,那般堅定不改地和她承諾:“你我往後,日日皆如七夕相守。” 是啊,七月初六成的婚,第二日不就是過七夕了麼? 他還說:“此後不論上天入地、生死不改,我只有你一個人。” 可是後來,在他身邊,她生活得很辛苦,也很後悔。 原來都快到她的生辰那日了啊。 她還未注意到時光流逝得如此之快。 跟在梁立烜身邊時,後來他常常和自己聚少離多,每逢觀柔過生辰,又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突發情況讓他被迫不能待在她身邊為她慶生。 橫豎一個人,觀柔也就懶得大擺筵席流水似的慶賀了,權當節省些兒,也就沒再過過幾次生辰。 * 踏入內殿時,觀柔驀然間只見滿殿的各色經幡高掛,一副做法招魂的模樣,而地上又擺滿了一地的蓮花形狀燭燈,叢叢細小的火苗輕微跳動著,這麼多的蠟燭一起點燃後散發出來的帶著熱度的煙氣,熱氣又吹拂動了經幡來回搖晃擺動,這些經幡像是被人注入了靈魂一般在翩翩舞動,看得人心中直瘮得慌。 趙觀柔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因為她又注意到那被擺在主位高臺上的經幡,上頭赫然寫著她的生辰八字,那面經幡亦是一片血染過的暗紅色,透著死亡的腐朽氣息。 如若沒錯的話,他是在招她的魂。 然後呢?他還想要做什麼? 便是她的魂魄真的歸來,他想對她說什麼、做什麼呢? 皇帝正背對著觀柔虔誠地跪在那面經幡面前。 觀柔顫顫巍巍地避開那一地擺放錯落有致的蓮花燭燈,又要防著燭火燎到她的裙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他身後向他行禮:“妾充媛趙氏拜見陛下萬年。” 這次的顫顫巍巍倒不是她存心裝稚弱了,而是委實被梁立烜這個架勢給驚到了。 任誰見到旁人這樣給自己“招魂”的場面,只怕一時半會之間都要反應不過來。 好半晌皇帝才掀起眼皮,不過他仍然沒有回頭看趙觀柔,而是直直地盯著前面的經幡,眸中充斥著可怕的一片赤紅。 “起吧。” “謝陛下。” 皇帝又幽幽道:“你可知你今時今日所有的榮華富貴是為何而來?” 觀柔不明白他為何陡然發問,低聲回答說:“妾之所有,皆仰仗陛下天恩賞賜。” 皇帝似乎冷冷嗤笑了下:“是因為你生了張像她的臉。知道孤的公主為何見了你就要和你親近嗎?”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