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蘭信嗚嗚咽咽地伏在觀柔懷中默默抽泣了大半天,把自己的眼睛都快哭腫了。 “觀柔……觀柔……我就知道你總會回來的,你不會死的。” “當日你見我的第一面,我就覺得你的眼神不對。你知道嗎,我當時就開始懷疑你了。” “我真的沒想到今生還有能再見你的一日。” “當年你那麼一走,讓我和月兒留在這深宮內,我竟不知這五年多的時日是如何熬過來的。” 其實趙觀柔也有很多話想和薛蘭信說,但是她的情緒顯然比自己還要不對勁,——她在龍徽六年的正月醒來,在這之前的歲月她一日都不曾經歷過,但是薛蘭信卻是實打實的一天一天煎熬過來的。 然而她比自己過得更加艱難,趙觀柔不忍心打斷她,便讓她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 忽的,薛蘭信驀然抬起頭望著觀柔的眼睛:“有一句話我還想問你,當年……你、那場大火,是你自己放的嗎?還是……” 觀柔淡淡地搖了搖頭:“不是我放的火。女兒還在,我怎麼捨得輕易尋死?蘭信,你還不瞭解我嗎?” 想起那日鋪天蓋地而來的滔天火焰,觀柔時至今日心底還是有些發寒的。她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再去回想那日的種種細節。 她如何在火海中艱難求生、如何呼救,如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火舌吞噬。臨死之前,她最後聽到的是神龍殿那邊傳來的沖天禮樂歡慶、群臣三呼萬歲千歲之聲。 那是梁立烜立郭氏為新後禮成之意。 但她現在不想再去回憶這些了。 * 聽完趙觀柔的話後,薛蘭信又咬牙默了片刻。 “那便是有旁人在動手了。” 這句話她一字一頓地說了出來,聲音裡都帶著咬牙切齒的仇恨模樣。 “怎麼,難道這些年外人都以為是我自焚而死麼?”觀柔道。 薛蘭信嗯了聲,“你是不是和梁立烜說過什麼以死明志之類的話?你死後這麼些年,梁立烜他也有懷疑過你是……你是不堪受辱、為了以死自證清白,所以縱火自焚。” 觀柔冷笑:“呵。” “對了。”薛蘭信又急急忙忙去捉觀柔的手: “我雖為宮妃,可是觀柔,我和梁立烜之間什麼都沒有,都是假的。那兩個孩子,皇長子和二公主,都不是我和梁立烜親生。當年你去後,他大病了一場,因怕身邊無親信之人照顧月兒,所以我主動留了下來。 他封我做貴妃、給我榮華富貴,亦是補償之意。我如今和他在面上,名為后妃妾室,實際上只是為他做事的臣下。至於那兩個孩子,是他自己抱來、做掩人耳目之用。他那時大抵是沒什麼經歷臨幸旁人生育兒女,所以就從外頭抱來幾個無人照養的孤兒堵住外頭那些人的嘴而已……” 趙觀柔有些錯愕地僵住了片刻。 她的確從沒想到過薛蘭信會和她說這樣的話。 她說,梁立烜這些年從來沒有臨幸過別人,他膝下的那幾個兒女都非他和宮妃所生。 她說,梁立烜一直以來還是惦念著她的,為了她的死這麼多年痛不欲生。 梁立烜真的能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可是她現在心裡只覺得翻天覆地的噁心和好笑,並沒有就這些事情說些什麼,她只是安撫似的回握住了薛蘭信的手:“我明白你的心意。就算你和他有什麼,我也不會心中芥蒂不快,只是擔心你自己受了委屈而已。” 薛蘭信淒涼一笑:“委屈?”她很快也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又問觀柔道,“柴子奇說,你在宋州驛站見過他了?他說你叫出了他的名字,那日他雖醉得厲害,可也不是完全沒了意識。” “是,我見到他了……” 趙觀柔於是絮絮地說了那天她偶然間見到了柴子奇的事情。 薛蘭信一下子更加激動起來:“你真的見到他了?他如今怎麼樣?他還好嗎?我已經許多許多年沒再見到過他的樣子,都快忘了他什麼樣了……” 觀柔嘆息:“不太好。我見他時便覺得他落魄得不行,他比當年清瘦了許多,脊背也有些彎了,再沒有當年那個勇猛武將的樣子了。只怕私下身上還不知是受過多少刑、帶著多少傷。我怕他這輩子也沒有那個身子骨再上陣做一回武將了。他這一生——到底是我拖累了他。” “別這麼說。”薛蘭信急切地安慰她,“觀柔,你別這麼想,都是梁立烜的錯。” * 她們兩人輕聲地說了許多的話,觀柔心中牽掛女兒,所以薛蘭信零零碎碎地說起來的,大抵都是這些年裡東月的事情,講她的東月是何時學會笑,何時學會爬,平時何等的可愛、又喜歡吃什麼玩什麼之類的。 在旁人看來或許是最不值得一提的無聊的事,可是在孩子的母親看來,每一件都是那般的重要。 末了,薛蘭信看今日待在觀柔這裡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恐讓伏霜伏雨等人懷疑,所以雖然心中萬般不捨,也還是理了理裙襬衣領,準備離開了。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