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蘭信皺了皺眉,還是召來了自己身邊的一個女官吩咐道:“去昌儀宮那邊看看,派自己人盯著,廣陵來的那批秀女,都給我看好了。尤其是那個江都趙氏女,別叫人在她身上使什麼花招,讓她入不了殿選。” 晚些時候,宮裡的眾人只知道薛貴妃身著華麗衣裙,乘坐著奢華的轎輦進了帝王的寢居大中殿侍奉皇帝了。 郭妙菱暗暗咬碎了一口銀牙,氣得又要在自己房中砸東西。 “趙氏是個娼婦,她身邊帶出來的人也個個都是些娼婦!就會勾引陛下!哄得陛下這些年來寵妾滅妻,眼裡哪還有本宮半點?那大中殿,本宮至今也不曾踏足進去一步,陛下是不是厭倦本宮,故意想打本宮的臉?” 身邊侍奉的嬤嬤又連連過去安慰她。 “娘娘!娘娘您是陛下親自聘娶回來的中宮正妻,正妻便有正妻的氣度,自然不和這些妖精做派的妾室們一般計較了。” 這話稍稍消解了些郭妙菱的怨怒,她亦跟著喃喃自語了兩句:“是了,本宮是正妻,原不該去搭理這些貨色的。” 見皇后的怒意漸漸平息了下來,殿內侍奉的宮人們也就漸次退了下去。 漫漫長日裡,郭妙菱不停地撫著手中的檀嵌八寶珍珠玉如意,似乎只有這些象徵著皇后權力的冰冷死物才能給她帶來稍許安全感。 某個寂靜的片刻,她忽地想到了當年的趙觀柔。 表哥當年也是真心喜愛過趙觀柔的,親自求娶了趙觀柔時,也曾在趙老將軍的牌位前立誓此生唯趙觀柔一人。 然而男人的承諾,有哪一句話是可以入耳相信的。他後來還不是左一個妾室右一個妾室的往幽州侯府中納了來,這個疼那個寵,個個都給足了顏面。 於是由此,他和趙觀柔的情誼也不復往昔恩愛了,兩人之間也時常為了一些瑣事爭吵。到五年多前,趙觀柔生下孽種被他虐待致死之前,他們的那點夫妻情意本就岌岌可危了。 趙觀柔是指望著靠這個孩子好歹拉近些和梁立烜的關係,沒想到最後反而適得其反,將自己打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了。 當年的趙觀柔,是否和今日的自己是一樣的心境呢? 在表哥寵幸呂嫆或是喬芙君的時候,她有沒有這般傷心、怨懟,可是又不敢在那個男人面前表露出半分的不快? * 其實大中殿裡面並沒有什麼秘密,只是尋常的帝王起居之所而已。 而鄴帝梁立烜之所以將大中殿嚴防死守看管得猶如鐵桶一般,則是因為這裡面養著他此生唯一的心肝至寶,東月。 ——至於那個畢生摯愛麼,已經不在人世了,無可挽回。 他不願意讓外人時常進來走動,能看見他的東月。 薛蘭信入了大中殿後並未去見皇帝,而是徑直去了長樂閣尋找東月。 彼時東月正靜靜地伏在桌案上畫著畫。 自從梁立烜開始教會東月畫紙鳶面後,東月便喜歡上了畫畫,而且她表現出了十分驚人的繪畫天賦,臨摹花鳥蟲草之物時,總是格外的入神。 鄴帝梁立烜在書房處理政務,東月一個人待在長樂閣裡。 踏入長樂閣時,薛蘭信淡淡仰首望著牌匾上樑立烜親手所書的“長樂”二字,唇邊又忍不住勾出一個嘲弄的笑意。 害死了她的親生母親,汙衊她是野種,現在卻又這般惺惺作態祈禱她長樂安康,也不知是做給誰看,還是為了彌補自己心裡的虧欠愧疚。 若是有朝一日,東月知道那個疼愛自己入骨的父親曾經罵過她是孽種,虐待她生母致死,東月還會這般誠摯地仰慕著她的所謂父親麼? 見到薛蘭信來了,東月放下手中的畫筆,蹦蹦跳跳地飛到了薛蘭信的身邊:“蘭姨!” 顯然是對她極為熟悉和信任的模樣。 “月兒又見長了。” 薛蘭信蹲下身將東月摟入懷中,滿眼慈愛笑意:“我們乖乖月兒生得真漂亮,是蘭姨見過最漂亮的娃娃。” 東月在薛蘭信懷中蹭了蹭,羞怯一笑:“蘭姨才最漂亮。” 女童忽然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薛蘭信:“蘭姨,最近爹爹給我講人倫道理,爹爹說,姑姑的夫婿叫姑父,姨姨的夫婿叫姨父,什麼是夫婿?蘭姨有夫婿嗎?我怎麼從未見過?蘭姨的夫婿,月兒是不是該叫姨父?” 薛蘭信的笑意微僵,“男兒未必都有妻子,女子也未必就要嫁人的。不想要男人,出家去道觀裡清修的也大有人在。蘭姨就沒有夫婿。” 梁立烜像是親手建立了一個密不透風的溫室,將東月嬌養在其中。東月也極少見到外人。 她暫時還不明白自己父親的“皇帝”身份究竟有什麼樣的意義,也不知道面前疼愛自己多年的蘭姨,名義上是她父親的妾室,薛貴妃。 她更不知道外面那些所有的人,郭太后、郭皇后、魏淑妃、秦王梁臻、柴子奇…… 所有的她都不知道。 “道觀是什麼?蘭姨在道觀裡嗎?” 這對東月來說又是個新奇的東西,薛蘭信又花費了好一番功夫和東月解釋起來。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