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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事無盡遂

豺狼不憐牲貧欄,虎豹總覦慈悲心。

民營困苦看天收成已是不易,卻待歲尾苛捐雜稅層層剝洗,入手十僅存一,幸得莊上老爺樂善好施,又常給差事,因是即便清貧也卻不曾捱餓。數年相安無事均各生長,怎叫好景不長,卻不知哪家公子貴哥遊山玩水尋覓得至此,見著此處依山傍水鳥語花香,喜念得緊,回去說與官家父親聽是千般愛萬般喜,得了遵旨圈畫那處搭建觀園,又無多餘人手,徭役強徵鄰近督促建設,美以名目未落實處,縱好話說盡不予半文不置粥飯。往往日出則勞日落難息,也僅日中娘子送飯得休片時,未待凳熱軍鞭卻至,已是監管催促要行。不過幾日眾人苦不堪言怨聲載道,訴卻無門哪裡會聽。不約而同深夜去了莊上,只求老爺幫顧。

“眾家有所不知,官爺此次齎了敕造而來實有上頭公文紅印,我等不過草民白衣,如何攔阻得,是便下工當日我已去稟表,言說‘如此勞民實也耽擱地裡收成,小可莊上無妨卻待歲尾納不及收時,徒叫怪罪。’卻被官爺叫軍差把我轟出,現時想起仍心有餘悸,怪我人微言輕,實非不願卻是不能。”

眾人聞得一時沒了計較,主心骨既不能承事,他們又哪有逼迫的道理,當真不分個高低尊卑麼?一時面面相覷不敢再行打攪,短嗟長嘆中紛紛離了此處。卻叫莊主大善人目得眾人勞神無魂模樣,心生憐憫,當即吩咐管事殺了牛羊豬烹煮幾鍋,臨翌日辰時,牽馬駕車齎奉一眾好等錦帛蠶絲來衙營求見。當差的素是有眼力的小子,當即攔下決計不放他過,三鍋熟肉車馬絲帛悉數收了,即便要趕,偏生莊上主家這回起了性子,大罵道:“當官執政,為民為主,如此魚肉鄉里媚上欺下,也配做官?須不知人做天收,待我狀告御上層層上撥,看你這個逍遙老爺可得逍遙!你苦我鄉里不人不鬼生計難持,我要你身敗名裂自食惡果!”一時混血上湧不管言語考究哪裡還計後果,先時當差的念他年長又畢竟貢有此多好物,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過嘴癮罷了,可聽得後來越發難以入耳,任是管事只在一旁拉拽也不頂用,大有愈罵愈烈之勢,當即尋思:容這廝只顧罵將我是無妨,左耳入右耳出了還能同他一般見識?可若叫隻言片語傳入大人耳中,我又哪裡討得好來?當即喝罵,遏不住時,令左右架棒亂棍打出,一時打得興起卻朝死打去,只聞莊上老爺蠅息蚊氣是難知死活,又徑扔去了林中。管事待人去罷,入林內尋了馱起,偏生來時的馬車已叫官差扣下,只得徒步背去莊中。

主家叫被打得只有進氣不見出氣,睜眼的力氣都不剩了,哼唧一路揪得管事心中也痛,只在口中不斷念述:“老爺再挺一時,馬上便到家了。”主家體胖不耐久負,馱不多時管事已氣喘吁吁,眼見著老爺氣若游絲跡表垂危,管事哭做淚人,硬扛抱著拖拽龜行不過幾丈,癱去匐在了路旁,急得狠狠掌摑己面,忙顧四周哭叫道:“救命啊,救老爺命啊,有人嘛,救命啊!”許天可憐,真叫幾個樵夫循聲也來,正看清時,其中有人認出當即叫道:“莫不是莊內善人老爺麼!”飛速奔來,覷得遍體鱗傷好端慘相,瞪目咬牙也卻不問,輕輕抬將起便往莊上去,只聞隊尾那人說道:“你們自顧送老爺去莊上,我且去尋個大夫過來。”

眾人心中憋著一口氣卻不迸發,心急火燎送老爺去了莊上,扶他躺下時,只見其面黃如紙濃涎梗喉已呈油盡燈枯之貌,三魂丟盡七魄難留,夫人自在一旁掩面痛哭。時衛都恰正替莊上擔水,見著此處熱鬧也來觀望,卻被管事攔在門外,只說大人有要事相商,尚不便入。身後腳步匆匆卻見一人牽著郎中奔來,尚不及歇,喘氣問道:“容我等進屋。”未及挑欄啟扉,屋內慟哭大起,一如杜鵑啼哀血,卻勝垓下聲斷腸,管事臉色慘白撞撞跌入了屋內,彼時衛都隨著人流裹挾也去了,正見內裡臨牆的榻上,躺著那位大善人老爺,多處青腫可見,遍身淤血難遮,人相難辨哪見原貌,正自納悶,念著昨兒老爺還同我有說有笑怎今日卻重傷若此。

聽得夫人哀嚎:“老爺,你怎就去了”時,衛都只覺顱中炸起一道霹靂,眼前一黑腦中混沌正站不穩,匆忙扶著身旁桌椅臺架胡亂立住,滿心只是不信:老爺合當長命百歲,萬不會離我而去。頰上不自覺淌下兩泓淚泉,人也蹣跚去了榻前,伏著則哭。

日罷昏來,暮去曉至。衛都同小姐少爺不知在床頭呆立多久,也不知眶中可有水盛,只覺雙目乾澀疼痛難忍,心膛似被掏出一個窟窿,總覺有失卻難名狀,神滯目呆憶著老爺生平,轉身看去,卻一堂白簾盛木棺槨,老爺靜臥其間。衛都把嘴也張開只是乾嘔彼時膽汁也出,扶去了一旁,而衛母夫人早厥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