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事三日不減哀思,是日傍晚紅輪西墜薄霞披山,衛都失魂落魄回到家中,卻見院內篩架倒錯糧潑遍地是一片狼藉,收了驚魂忙不迭跑去屋內,喚尋著雙親,可哪裡能聽應答,屋前屋後饒了幾周尚不見人影,卻正焦急萬分時,鄰舍老嫗拄著藤拐來此:“娃兒,你莫要先急,你家裡外都被請去衙營款待,不幾日便就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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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衛都嚇得跳起,“阿嬤,哪裡是去款待,分明是被押捉了去!”
“不曾捉,不曾捉,客客氣氣來,客客氣氣走,娃兒你莫要擔心,先去我那處用了晚飯,慢慢候著便是。”
衛都哪有心思食飲,院中狼藉一片怎見是請樣,知是阿嬤好心生怕自己著急,可如何連家中老人都是搬去,此時屋門盡開何聞木魚,當即也說道:“阿嬤,我還要去莊內擔水,急是要用,你快回了鎖緊院門,怎番也不要開。”也不顧扶理院內狼藉,只便出了,那個老嬤蹣著踅出,對著衛都背影便叫說:“不曾捉,不曾捉,你也要使了性子去麼?”
衛都舍了阿嬤,於路旁揀了根樹棍,於棍尖綁了剔骨刀正要去衙營,卻途中恰好遇到母親一隊人來,皆是女性長娘,盡垢面蓬頭淚不見幹。衛母見著衛都凶神惡煞模樣,忙呵止住了,提了袖子把臉擦淨,過去奪了樹棍擲去,問道:“你何處去?”
衛都不同他答,掙著要過,卻被眾長娘攔下,衛母說道:“好大兒,你爹結了一群身強力壯的上營去討說法尚且不顧,如今俱被關押在營內,你只形單影孤的小子,誰還聽你言語,惹了做官的,挨家挨戶揪出了家裡的一同壓了。如今你太父還在牢中遭苦,放了我們只便替他們管置飯食。”言及痛處,扯袖抹著淚,“早知當官的俱是如此,當初該是聽了你爹的話,在家務農便罷,這又哪裡是好人的去處。”一時女子長娘諸各心中憂懣擺去了臉上,鬱結也顯,衛都一看於此僵持著不是話處,當即也道:“長娘們也莫需擔心,爹爹同那些叔丈們定是無事,衙差拘了他們時,不過洩憤限於食飲便罷,哪裡真捨得動手,須不知他那莊園還未建成,憑空哪裡生得多餘人手?”哄了眾人往家去,便扶著母親回了。
二人收好了院中跌錯的篩架,將一些物什扶正,將著竹帚正掃,念著老爺屍骨未寒,鄉土不得厚蔭罩庇累罪若此,一時唏噓憤懣不樂,胡亂煮了點乾菜稀飯二人喝下,煮一鍋湯正要服侍母親燙足,衛母突然說道:“我兒,時漸近秋冷風颳骨,為娘納了個包裹裡頭是你父親禦寒的衣物,你明日早時捧了去營中送去,見著當差的莫要使橫,好生說話,求他放你入行。”說著在懷中摸索一番,掏出半吊銅錢託去衛都掌上,“好賴不行時,偷偷給營頭便了,是上工那時的寒風能將人皮也掀了,就那些單薄衣物哪裡能捱?”說罷嘆一口氣,沉思多時又道:“我明兒去莊上看看夫人。”衛都點了點頭,再無言語,服侍母親燙好了腳洗淨了臉,哄著她去睡了,自卻一人坐在門檻上胡思亂想捱到日出。未及雄雞報聲曉天邊且露魚肚白,衛都掂了包裹揣好吊錢,輕輕合將了木門出了院子。待離遠時,念著母親看不得,又繞去了早攤集市,在一間鐵器鋪子前停留片刻,揀了一柄魚腸小刀捲進大帶中,摸去了衙營。
卻待行於半途,聞得前處有行伍行軍陣勢,踢踢踏踏行色匆匆,衛都覷著這些人卻是往著莊處方位進發,一時心中疑惑貓著跟也去了欲探虛實,行跟一路真是停於莊外,衛都噩感湧來,尋了一處廕庇藏起,只見幾個伍長領著手下排鋪開來,林林總總約莫五六十來人,將莊門圍得水洩不通,又見伍長間搖頭擺腦似乎說有何些,衛都離得遠,聽不真切,待其一位領著十來人捏著棍棒氣勢洶洶湧入了莊,衛都見來者不善心中也躁,正焦急時,憶起莊後卻有個狹洞未填,當即舍下包袱繞將去了,縮爬匍攀也進了莊內。
潛入正莊幾個閃身踅進假山後,循聲辯位尋得了伍長並夥計身影,也正嘈雜吵鬧,衛都豎耳去聽,正聽得夫人哭哭啼啼埋怨也是:
“我是怎番命苦,卻躲不過你們這群催命鬼,先是將我莊上好人奪了去你營上出力,緊是又把我家老爺害死了,後時但凡少食缺薪的都來莊上豪奪,欺我莊上無人,現如今……現如今更是明目張膽直接要是佔莊,你可叫人來評評理,糧財不曾少繳布帛不見私藏,怎不承官爺庇護便罷,還至欺到自家百姓頭上了……嗚嗚……”已是泣不成聲。
衛都了明大概,膛中騰起一股烈火,直是燎去顱頂,也把天靈蓋頂穿卻要燒去垂絲,恨得牙根癢癢緊咬下唇撕出血來,捏緊拳頭卻再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