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飯後,洛自節和黎巡還覺得不盡興,拖著常亦玄、洛自持、洛無極繼續喝酒。
洛自醉酒量不佳,盡人皆知,逃過了一劫,便獨自到花園的八角亭中賞景。
深秋時節,可看的美景就是院中角落那一樹樹怒放的木芙蓉。洛自醉啜著茶,遙望著似火似水似光似雪、顏色各異的花。
今日回府一遭,可算是對了。
二哥素來看得透人心,看得透世情。
家,是遊子歸處。他想說的,無非就是如此。然而,自己想了九年,卻始終未想清楚。
想到此,洛自醉清清淺淺地一笑,隨意瞧瞧四周,便見二嫂蘇鈴悅沿著湖邊小徑款款走來。
“嫂嫂可千萬著意一些。”洛自醉當下立起來,走過去扶她上了亭子,給她斟了茶。
他和蘇鈴悅不算熟稔。這並非池陽禮教規定了男女絕對有別、必須避嫌,而是他實實在在不太擅長和女性來往。因而每次回府,也都只是點頭問候罷了。
蘇鈴悅抬眼望著他,發覺他在看那些木芙蓉,笑道:“這木芙蓉原先生在偏僻處,今年春時,五叔和六叔便親自將它們移栽到花園裡。我還道他們兩個並不算愛賞花之人,為何如此費心費力。原是為了四叔啊。”
“這些花開得不錯。”洛自醉笑笑回道,抿口茶。
“確實不錯。”蘇鈴悅輕輕一笑。
“嫂嫂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
“不愧是四叔,生了一雙利眼。”
蘇鈴悅緩緩站起來,笑道:“久坐也不好,走一走罷。”
洛自醉依言立起,隨著她向那叢木芙蓉而去。
“不瞞四叔,我家中有位弟弟,正到了入太學的年紀。只是他生性駑鈍,夏試、秋試皆未過。眼看冬試便到了,想問問四叔,他該多看哪些內容。”
“嫂嫂真是見外,有位要入太學的兄弟,應當早些說才是。”洛自醉悠然笑道,“每回考試的題目都不同,我已經許久不出題,亦不知這回冬試會偏向哪些科。”太學的入學考試向來不拘一格,以文章、算術、律法、史學、書畫為範圍,負責出題的老師們可隨意選定試題,也可能突發奇想,他實在不能給出任何有效的建議。
“這可如何是好?”
“嫂嫂可讓令弟去黎府。想必嫂嫂也知道,黎嫂嫂是太學的夫子,才華橫溢。她亦是主持這回冬試的考官,若有空暇,可稍加指點。嫂嫂也可問羽芙要些太學課業的筆記,應當有些用處。”
“是麼?……”蘇鈴悅微微垂下臉龐,淡淡地嘆息。
洛自醉發覺她心境好似有些變幻,停下步子,問道:“嫂嫂怎麼了?其實,嫂嫂若向二哥提起此事,二哥必會早早安排妥當。”
“可惜……”蘇鈴悅的聲音極細,洛自醉一時聽不真切,正疑惑間,銀光一閃,一把匕首已抵在他頸間。
鋒利的刃切入面板,徹骨的寒自皮肉間延伸開來。
洛自醉可聞見風中淡淡的血腥味。
在他來得及反應之前,蘇鈴悅已點了他的穴道。她使的不過是最為簡單的點穴法,可瞧出她的武藝也只是平平。但,他若要衝破穴道也得費些功夫。
早料到必有今日,只是沒想到,她會選這個日子。只無極在,她便討不得半點好處。何況二哥、黎二哥、三哥都在家中。洛自醉心中喟嘆。她大約也並非原本便是那方的棋子,不然會更細緻地考慮情勢,而不是像現下這麼鋌而走險。
何時他洛自醉竟對威脅他性命的人心存憐憫了?正自嘲,忽然想起中午洛夫人笑逐顏開的模樣,洛自醉不由得瞧了一眼蘇鈴悅尚未隆起的小腹。
選在這時候,是想憑藉這孩子取得洛家的幾分顧忌麼?果然是聰敏的女子。這世界,孩子來得珍貴無比,縱是洛家人,也會稍稍有些猶豫。而只那幾分猶豫,便能讓她利用了。只是——
他家二哥的性子,她應當再瞭解不過。他可不是會任人拿捏的人。
再加之根本不會被任何事物左右決定的無極,同樣令人捉摸不定的三哥和黎二哥……
洛自醉神色依舊自若,既不驚訝,也不憤怒。他將視線緩緩移至蘇鈴悅的臉上,幾分淡然,幾分憐惜地輕輕道:“嫂嫂切切要顧著腹中的孩子。令弟之事,還請說得詳細一些。”
此刻他篤定得很。
世上再沒有比洛家更安全的地方,他不需要著急,不需要覺得危險,不需要不安。
蘇鈴悅的目光極悲哀,又極悽切:“可惜,他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