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問。
“無極的爹和娘。”洛自醉答道,垂下眸。去與不去的念頭在內心盤旋,稍作遲疑,他依然選擇了旁觀,一如以往。
“無極的……”洛兮泠似乎十分驚訝,睜大了漂亮的眼瞳。
看她這神色,大概無人告訴過她洛無極的身世罷。洛自醉微微笑了:“無極自然也有爹孃的,不是麼?”
“羽芙,自醉,隨我來。”倏地,洛自持落在兩人身後,冷冷道。
洛自醉回首,點點頭。他這二哥,無論何時何地出現,都不讓人格外訝異。他們的行蹤似乎向來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將洛兮泠留在花園,他們沉默著走回洛自醉原本住的小院子,在院中的石桌邊坐下。
洛自持淡淡地望著洛自醉,好一會,才道:“方才無極已告知我們他的身世。這些時日,你面色甚為不佳,便是為此?”
並非詢問,而是確定的語氣。
“確實。”洛自醉輕輕一笑,道,“二哥,離宮之後,我想離京四處遊歷一陣。原本是想著和無極同去,現在卻很惘然——他一定會去獻辰,是否還能做我的旅伴?”
“若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無極始終是洛家的洛無極,不會有任何變化。”洛自持道,冷峻的神色又添了幾分微寒,“況且,決定在他,不在你。你不信?”
洛自醉不語。
“除了你自個兒,你還信何人?”
洛自醉一驚,抬首望著洛自持冷漠如常的面容。“不。”
“不?”洛自持清冷一笑,道,“洛家你信麼?”
“自然信的。”
洛自持搖首,道:“你不信。單隻信我們的為人,並非信任。你不信長久。”
洛自醉怔忡半晌,復又靜默。字字都切入他的心結中,他無話可回。
“縱是交友,你亦不信長久。無極是唯一你曾覺得應當可以陪伴你久些的人,但他卻讓自己成了你避之不及的最為危險的人,亦是最不可言長久之人。所以你不安。”洛自持冷聲道,道盡他內心中的惶然。
“二哥,我……”時間可抹去一切,情是最為不穩的緣分——過去的經驗如此告訴他,教他如何信所謂的“長長久久”?而若患得患失,他也便不再是他。
“既要新生,前塵舊事,惱有何用?”洛自持的語氣緩了緩,道,“我不知你過去如何,如今你早已是我洛家四公子,我四弟,便一生都是我洛家人。你儘可不信皇后陛下,不信黎五,不信封二,卻不能不信我們。”
“我知錯了。”過去,親情傷他最深。他明明知道已得到了真正的親人,卻仍然不敢付出全心,是他錯了。若仍然被禁錮在過去的不安中,即使可暢遊天下,又如何談得上真正的擺脫,真正的自由?
“任何人都非因‘洛四公子’此名號與你相交,而因你是洛四公子,方與你情誼深重。因你而來,便是你的,何必擔心?”
“是。”豁然開朗。原來這九年來,他一直停留在過去。雖無牢籠,卻仍是一隻囚鳥。這番話雖並未解開全部疑惑,卻讓最根本的不安找到了出口。洛自醉苦笑著頷首。
“況且,並非朝朝暮暮才算長久。”洛自持停了停,看著他,冷然道,“你若想去遊歷,誰也不會攔你。只是莫想著一去不復返,覺得爹孃該掛心時,便回府住段日子。”
“是。”
接下來,兩人便只靜靜地坐著。
洛無極來時,見到的,便是如此安閒靜謐的場景。
“公子,二公子,夫人備了午膳。”他輕聲道。
洛自持望他一眼,略微垂首,站起身來,徑自去了。洛自醉拂去身上的塵土,撣撣袖子,朝他淺淺一笑。
察覺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洛無極也開懷許多。
他素來佩服洛自持冷靜敏銳,才將近來所發生的事情都告知了洛自持、洛自節、黎巡。雖將他向洛自醉表明心意一事略去不提,但,洛家上下,能一眼看透他心思的人,莫過於從小教導他的洛自持了。他也從未想過要隱瞞他。
只不過,連他也料不到,洛自持的話,能立即點通洛自醉紛亂複雜的思緒。
此刻的他,對洛自持既尊敬又羨慕又嫉妒。他終於明白,洛自醉為何如此抵制他的情意了。“愛”確實會讓人的情緒變得十分微妙,且無法輕易剋制。
午膳之時分外熱鬧。洛家除了在外的洛程和洛自清,遠去昊光的洛自省、洛自悟,上上下下八口人, 黎巡家兩口人,說說笑笑,慶賀舉杯,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