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石人將手中的草藥放在地上,看了一眼飛觴:“你以為名字是誰都能起的麼?”
麒麟抬起頭,想問為什麼又不敢。這片深草裡每一個石像都對這個能化人形的石人存著模模糊糊的敬畏,它們都知道,他是不同的。
“對於這些無根無由,全靠吸取天地精華的生靈來說,名字是一種牽絆,”石人的聲音很平淡,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賦予它們名字的人,必然都……”
話未說完,就聽旁邊草叢裡傳來輕輕的“啊”的一聲。
八、後來他死了
撥開草叢,石人對上了十六睜得大大的一雙眼睛。雖然被發現偷聽很是尷尬,但羞澀的小神獸還是眨眨眼,鼓起勇氣說:“賦予我……我們名字的人,會、會怎樣?”
石人看了它一會兒,淡淡道:“不會怎樣。”
看著突然冷淡下來的人,十六有些慌,卻不敢再問。但下一刻石人毫不猶豫轉身離開,它急了,跳起來咬住他的衣角。
那人停下轉身,蹲下來看它,臉色淡淡的看不出有沒有生氣。吐出帶著點點冷冽竹香的衣料,十六害怕地閉了閉眼又睜開,小聲說:“我的名字……是你給的。”
石人一僵,隨即猛地站起身來,冷聲道:“不是!”
和上次毫無情緒的冷硬不同,他語氣雖然不甚激烈,但卻明明白白地帶了些疾言厲色的意思,十六心中難受,忍不住再去咬他的衣服,卻被他使勁掙脫了。
被那力道帶的踉蹌了一下,十六退後一步吐出嘴裡的布條,淚水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
兩次,向他提到過兩次自己的名字,結果都是一樣。
那個說話不多卻似乎從來不生氣的人,為什麼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就如此嚴厲,單純的小神獸心中揪成一團,百思不得其解。
“也許因為賦予名字會對他有什麼損傷吧……啊啊啊別壓!”正忙著應付小麒麟的飛觴抹了把汗,抽空道。
“什麼叫有損傷?”一臉歡脫和飛觴打打鬧鬧的麒麟不情不願地放棄了“撲人”的行為,十六看著也忍不住擦擦汗,“為什麼會有損傷?”
“唔……別咬,我也不知道,大概相當於某種約定?跟你說了別咬……”飛觴把已經很破又被麒麟咬得更破的衣角扯回來,“對於修行之人來說,建立某種聯絡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若是這聯絡他本來就不想要,那就……嗷!”
被按了一爪子,順勢捂住傷處半真半假嚎了一聲的人立刻收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小麒麟安靜下來,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他的手,問:“疼麼?”
“有點。”飛觴笑開,戳了戳它頭上的小花。
這兩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熟絡了起來,麒麟看不見,能去的地方有限,別人八卦也插不上嘴,十六又是個悶的,只有飛觴會輕輕戳它的小花會陪它玩鬧會說很多外面的故事。
所以這幾天飛觴一睡醒,小麒麟就立即粘了上來,反正石像是不會累的。
“講個故事吧。”這會兒安靜下來的麒麟蹭蹭身邊的人。
沒人理的十六準備走開,卻被這個故事拉住了。
那個故事,是朱衣堂的故事,是卻月的故事。
真有這樣的人麼?
一身紅衣神采飛揚,容顏俊美如同天人,明明是凡人卻神魔皆敬,以一己之力光大玄門,後人為了紀念他,將他所屬的流派稱作“朱衣堂”。
在後輩們傳說中,那是個比神仙還傳奇的人物。
“我就是朱衣堂弟子。”飛觴一臉自豪,小麒麟一臉羨慕。
十六隻輕聲道:“後來呢?”
“後來……”飛觴抓抓頭。
“後來他死了。”石人走近,淡淡道。
飛觴和麒麟都是一臉不信兼掃興的表情,十六看看他,把頭低了下來。
後來他死了。
死得不能再死了。
“這世上再沒有朱衣卻月,”石人冷聲道,“他埋骨的地方,叫做烏衣山。”
九、你該走了
朱衣卻月,埋骨烏衣山。
一時間三塊石頭一個人全都沉默了。十六和麒麟不知說什麼好,而飛觴心裡隱隱升起一股說不出是悲涼還是感喟的情緒。
那兩個代表顏色的字含義是模糊的,但他都隱約覺出,其中有很多不能明說的東西。
就像他聽說過卻月是如何轟轟烈烈活著的,卻從不知道他怎樣死去。
更不知他埋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