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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究竟是它被置於苦難之中,還是苦難生根於它的內部;可如今的它呢,品味起來,彷彿有種“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感覺,非但不再遊離於生死之間,且苦難的分子好像亦無處尋覓,它竟至於帶有一絲絲甜味,很像檳榔被嚼碎後的感覺,愈久彌香,透著一股滿意的味道。

這樣的兩種似乎一仍舊制,但本質其實已天翻地覆的品質,即算從前有不共戴天之仇,大概亦是不好算做天敵的吧!

再說明白點,所謂天敵,又哪裡真是天生的呢,實際上它是被我特立獨行的混亂人生無意中製造出來的啊,現在又消失於無意中,對於雙方來說都可謂各得其所。我絕對相信,它們永遠不會再重複過去的錯誤了,曾經的仇恨只會成為它們溫馨的回憶,豐富它們未來的相敬如賓的生涯。

廿年湘水悠悠,桃花香送深山愁,雪色煙光亭樓,霧迷竹舟。關山隱隱寒霜重,長嘆絕代桔子洲。蹉跎人中秋,只拚來雪花亂舞,鷓鴣哀鳴,滿山拋積憂,換取萬千落葉嘲諷。慵人自閉空谷,懶心寄明月,凡塵長亭短亭,回望江岸隨風。

憶從前,書院閣樓,經國致用,古來江山興亡事,引多少豪傑夢。大江東去,不是怒濤卷霜雪,何曾見亂石穿空,只是英雄氣短,一河血浪奔湧。盜賊英美,悍鬼倭寇,鴉片煙衝九霄漢,園明殘碑恥兆民,一腔悲憤意,歲月崢嶸,如今算來,盡付笑談中。縱是沖天浩氣仍舊,怎奈蒼天不酬,只與山谷清幽,收拾三魂七魄,化為山水長相守。倚天斬魔龍泉劍,空嘯明月樓。

偉大的理想就像一片凋零的花瓣,灑滿一地,有心拾撿起來,卻發現自己是連彎腰的力氣和心志都沒有了。有天我突發奇想,覺得可以學學黛玉葬花。便拿了一隻布袋,帶了一隻短柄小鋤頭,將山裡那些被大雪打落的野花收拾了一小袋,然後找到了一處泉水亮麗的溪溝,在溝邊埋了一半,另一半則拋與了涓涓細流。我聽見泥土下的花在嗚咽,彷彿就是黛玉香消玉殞前的輕輕抽泣,不覺也陪著落了幾行清淚。不過隨水遠去的野花卻給了我幾分寬慰,都看不到它們了,卻仍能聽到它們的歌聲,妙曼悠揚,叮呤婉轉,遠遠的遠遠的,經久不息,使我疑心它們似乎能施魔法,將歌聲鑲嵌在了林木松濤之中,顯然是要永遠的留下來陪我走過這道長長的山谷。

那些野花原本是開在我心裡的,我原以為它們一定能開出滿園春色,萬紫千紅,不曾想卻是以這種方式跟我做了告別。雖然說留下了歌聲,但不能否認,那些歌聲很大一部分來自我的想象和希望,實際就跟它們的結局一樣,其實虛空之極。我不禁想問,它們在我的生命中到底給予了我什麼呢?痛苦,災難,憂愁,傷感,當然都是不錯的,但也不是我現在關心的,我總覺得如果說跟它們打了十數年的交道,卻以如此簡單的方式了結我們的緣份,那這個結局所能提示出的唯一的真相就是:我這個人太愚蠢了。

一個幾乎沒有辦法推翻的真相。

一個必須在內心深處承認的真相。

一個老天爺跟我兜了十幾年的圈子後終於公然展現於我眼前的真相。

其實我早已認識到了自己的愚蠢,但自己的認識跟現實的證明以及老天爺的證明從程度上說可不是一回事,後者更加徹底,也更穩定,不用擔心哪天心血來潮又將之推翻掉。

我曾經說過,愚蠢是我的一枚印章,蓋在了山寺的鐘聲裡。而今日現實和老天爺對我愚蠢的證明,則相當於給我的愚蠢塑了一尊雕像,比印章更具有代表性,無形地莊嚴地塞滿了山谷。

忽然,再次雲開霧散,月光又露出了臉來,把它的一抹微笑化為一道寒光,投到了山谷。紛紛揚揚的雪花就像極了被它切割成那樣似的,帶著痛苦的表情在空中拚命地迴旋沉浮,久久不願降落。

月亮真美,月光真帥,月兒真是善解人意啊,它的魂魄好像已經嵌在我心裡了,知道我什麼時候需要,就遙控天上的本體現出妖媚的形態,將我心理上的生殖器誘惑得紅潤而挺拔,直刺夜空。我多想,多想把這整個夜空給姦淫了!

我恨自己這具臭皮囊,我無法明白,為什麼它的內部就像宇宙一樣地寬廣,可形體卻如此渺小?

“世上一個最沒用的人!”

我情不自禁地念叨了一聲;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跪在了月光下。我把這時的月光當成了萬物主宰,我要將自己當祭品貢奉在主宰的面前,任其盡情享用。它的享用,正是我無上的福分。

不過,我完全承認了自己的愚蠢後,我覺得還是有必要為此找到一點客觀原因,即使不能減輕內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