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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片雪花想透視它的精髓,卻什麼也看不到。蒼茫的雲天似乎正抖落一陣陣天籟之聲,告訴我一切感覺都必須以嶄新的面貌呈現於天地宇宙之間,否則:殺無赦。

人如果只有靈魂而沒有肉體,那麼時間就絕不可能被埋葬,因為當靈魂沉睡或者飛翔時它可以不必給這個世界留下什麼。可惜肉體總是把我們的美夢給消滅了。這堆贅肉,這堆即使在香水裡浸泡上三天三夜拿出來也同樣會散發出陣陣惡臭的爛肉,是這樣的可惡,這樣的叫人憎恨,卻又是這樣的難以擺脫。似乎每時每刻我都要為安置它而苦惱,是不是這個緣故,我就讓它給埋葬掉了呢?我說不清,只知道四年前的哪個黑暗的晚上,當時間的泥土落在我的棺木上時,我恍然聽到了山寺裡的鐘聲,像被撥弄的悠緩的琴絃聲,於是我立刻似乎有了那麼一點四大皆空的輕鬆,任憑時間的泥土在我的荒蕪的領地裡築起了一堆小土包。

回想起來,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了。當然,曾經的人生是並沒有因為這四年而淡漠的。相反,倒是愈發地清晰,宛如發生在昨天。父母與家庭,掙扎與奮鬥,痛苦和快樂,還有燃燒的慾望和對自己的仇恨……跟過去不同的是它們不再凌亂不堪,竟是自然而然地按照時間順序排好了隊,像一幀精美的圖片,在我的心上舒緩地鋪開,好像我在山峰上看見的秋天的湘水,玉帶一般從山巒與城市間飄然而過,既有流動感,又不乏凝練的厚重,如一抹城市腰間的白色乳膠,跟城市完全地融合了。我的歷史重新有了它的現實意義,可笑我原以為這樣的意義是永遠跟我的生活隔絕了的。不過我又必須知道,這樣的意義如果說能帶給我什麼好處,那也必定非常淺鄙,充其量無非是讓我重溫一下好奇感罷了。把歷史的意義用好奇做一個了結,實際還是一個悲劇,只不過它有點像悲劇裡的一抹微笑罷了。也許僅就這抹微笑來說,它是很優美和真誠的。

四年啊!無聲無息,無色無味,無慾無忿,無喜無悲,無我無他,無生無死。我一度很懷疑四年的真實性,根據這麼多個“無”來看,它應該是不存在的。也許那年明月永遠的離去弄得我完全六神無主,便出現了一些幻覺,這樣的幻覺當然只有歸於“無”。可是花開花落,草長雲飛,大自然的變化總在天地上下留下了一道道的痕跡,這是我不能熟視無睹的。無論我怎樣懷疑,無論我用什麼辦法去竭力證明那四年的虛無,最後我都只能回到眼下的大雪中,體會冰涼的寒意,一點點的將那四年串聯到我的頭腦裡。雖然不管我如何努力,這樣的串聯都不會帶我任何實質性的收穫,更不可能重現那如夢如幻的四年時光,但至少它能證明,那四年確實存在。

然而,它就是那樣的、輕飄飄的過去了,甚至連一道影子都還不如,不能向現在的我提供一點可資回憶的故事。時間彷彿在那四年裡學會了一種魔法,一邊佔據著某個空間,一邊又無情地將空間消滅。而且它消滅的方法極有意思,那就是把人和人的故事轉換成大自然。這大概是它唯一不讓我討厭的地方,可我實際上並說不出原因,我不知道當時間的流水猛力沖刷著一切時,這樣的大自然是否能領悟到時間的良苦用心。

反正四年已經過去了。我真的很不想重複那樣的感受,可我還是必須再說一遍:無聲無息。我佩服時間,表面看它是將自己改造成了一個不同以往的怪模樣,實際它是將一個活生生的人改造成了一種自然之物。簡單地說,對於自然之物而言,時間當然是凝固的。不過除了佩服,我更多的其實還是仇恨。時間既然能使它的長度被壓縮成一個點,壓縮成驚鴻一瞥,那它就該將這種神奇的效果永恆地保持下去。但它沒有,它可恥地背叛了它的初衷。也許這樣說不對,它的初衷本就是包含了背叛的,只是我當時渾然不覺罷了。

山峰陡峭,雪片如刀,梅香四溢,風急天高。我佇立山頭,看漫天白雲捲過來捲過去。當然,我也會往下看的,特別注意觀察山腳的形狀,我想象那裡應該跟記憶中的山腳有些不同,因為那無聲無息的四年正在那兒一點地清晰起來。

再怎麼樣的清晰,也還是一片虛空。這是由那四年的基本元素所決定的。沒有那樣的元素,也就不會有那樣的四年。

奇怪,那些元素似乎跟造成其它年份的元素沒什麼不同,單調的故事,單調的人物,單調的感覺。我忽然想,會不會是這樣:從前的單調只是一種量的積累,所以我感受不到它的變異,可到了那四年裡,它的積累達到了改變性質的程度,於是就變異了。是的,肯定是這樣。一種平淡的生活,既不甘願接受,又無法擺脫,天長日久,當希望徹底崩塌之時,那種生活的客觀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