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6部分

在就必將被虛幻的感覺取代,做出一個巨大的墳墓的空殼,將之深深地埋葬在裡面。

一眨眼的工夫,四年就過去了,居然什麼也沒給我留下。起初我還愚蠢地不肯相信這個事實,總覺得是自己的感覺還有點問題,或者說記憶庫沒有被完全開啟,靜一靜心,等待等待,也許就會有一些有意義有價值的事情呈現出來,就像一滴水雖然是滴在一團海綿的背面,但時間一久就會慢慢浸透到正面一樣。可我錯了,我等待了足夠的時間,始終沒有等來什麼東西。不知道是真的那四年什麼故事也沒有,還是我所寄予希望的這團精神海綿不善於浸透歷史的點點滴滴。不過,嚴格地說那四年並非一點東西也沒留下,因為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它就是把一片時間的虛空如烙印般地烙在了我的頭腦裡。這難道不是一種紀念嗎?這難道不是留給我的東西嗎?千萬別以為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才算東西,很多時候,真正有意義的給予是永遠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它只能讓人永遠咀嚼、品味、琢磨,挾帶著它上天或者入地。

我似乎想通了,是的,我願意接受那像雲霧一樣飄過去的四年,我願意那一千多個日日夜夜變成一片時間的荒原,青草全部枯萎了,河流全部乾涸了,山川全部消失了,陽光全部褪色了,沒有方向,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找不到任何形容它的語言。突然有一天,我頭清目明,就落在了它的尾巴上,像是被它吐出來的一顆核棗。當然,我不能說我一定喜歡這顆核棗,但至少我接受它的客觀性,這對我今後的人生也許至關重要。

我並不想說因為這種接受我就一點兒悲痛都沒有了。這是不可能的,畢竟那是鑲嵌在我青春時段上的四年,是我青春的精華,甚至可以說是精華中的精華。實際上每當想到這一點,我就痛徹肺腑,心如刀割。他人的那種四年如旭日初昇,霞光萬道,燦爛輝煌。可我的四年居然連一道一掠而過的影子都不如,就更不要說一縷風,一幅畫,或者一道光了。這樣的痛應該是可以痛死人的,我之所以還能痛著活下來,大概得歸功於曾經在劇烈的家庭衝突中所練就的承受力,苦難於我早已麻木了,故天底下最最傷痛的事現在不能奈何我。那麼,應該怎樣來形容我現在的痛呢?我想了很久,最後竟然忍不住莫名其妙地苦笑了一下,似乎這就是我最熨貼的解釋。

我相信,對痛苦最深刻的描述不是眼淚,而是笑,是有些兒難看的笑。

我不知道這四年到底怎麼過來的,不知道自己每天干了些什麼事,吃的什麼,喝的什麼,想的什麼,說的什麼,七情六慾是如何安置的。可山外卻大為不同,我覺得那外面的每一粒沙塵也許都是一個極其精彩的世界。

我在大雪裡走著,頂著千萬片雪花,彷彿頂著千萬片天空。這是我對那個悄然逝去的四年光陰的最深刻的哀悼的感覺。我走啊走,走了一天又一天,走了一晚又一晚。雖然時間回來了,現實世界回來了,可我仍不覺得自己跟那座骯髒、可惡、醜陋、罪惡的食堂有什麼聯絡,我只知道自己在走,好像要讓這座山上的每一寸土地都印上我的腳印。

從來沒有哪一年的大雪下得這樣久,這樣無休無止。我覺得它已經不再是一種自然的風光了,而瀰漫了恐怖的氣息,每過一分鐘,它的恐怖氣氛就會增加一分。我不免要想,我為什麼會覺得它恐怖呢,難道無限的風光被時間拉長之後就會出現這種奇異的變化嗎?實際上我倒更願意把那四年被壓縮成一瞬間的奇特現象當成恐怖,因為它無條件地吞噬了我的青春。而這場大雪何罪之有?它不僅讓我重新找回了時間,還讓青春在我身上一點點地還原了。雖然這種還原肯定是非常有限的,但畢竟勝過虛無。

當然,絕不可能真正無休無止。忽然有一天,大雪停了。我不想去計算大雪到底下了多少天,那隻能使我好不容易輕鬆下來的心再次沉重起來。我全身心地感受這冰天雪地,感受好像與我分別了四年的嶽麓山。

又過了幾天,久違的太陽從東方天際的雲翳裡露出臉,忍不住甩了幾下,那意思好像是為著我對它的長久的期待而洋洋自得。大片的積雪便在它的吝嗇的溫暖中開始了消融。

我的心就也隨之消融了。這顆隨同主體被埋葬了四年的心,它似乎完全被冰凍了。它的冰層極厚,又為肉身覆蓋,所以消融得十分緩慢,當外面世界的積雪全部化成一股股小溪流入湘江之後,它仍在冰團裡慢慢地掙扎,輕輕地跳躍。這之後它消融的就彷彿不是冰水了,而是一滴滴眼淚,為它這麼深沉的痛楚,為它這麼難以融化的苦難。

我忽然恨起這場大雪來。自從我住進山裡,每年的開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