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騎長救人為先,揚手將衣帶扔了過去。沈微行伸手,堪堪抓住,在沙上滾了兩滾,終於落在了實處。
兩人均送了一口氣。
“現今怎麼辦?”百騎長對著滿身是沙的沈微行怒目而視。“你不是說可以辨知星辰的麼?”
“的確按照星辰指示,便走到了此處。”沈微行淡淡回答。“現今只好按蹄印原路回頭,以免陷入流沙。”
“原路返回又怎可能趕得上子時?”百騎長未料到沈微行會說出如此不負責任之話來。
“勝敗乃兵家常事。”沈微行好言相勸,“來日方長,再作計較不遲。”
百騎長錚然拔劍,指住沈微行。她震怒得清秀的面孔亦扭曲起來,“七殺兒女,寧死不敗,你說的是什麼瞎話?”
“那你又待如何?”沈微行退了半步。
百騎長自鼻孔中冷哼了一聲,“懦夫!”她回頭高舉長劍,高聲喝道,“姊妹們,跟我走!只要闖過白骨沼便可到達棘州大軍,按時完成天王的佈置!衝啊!”
沈微行閉上雙眼。
颯颯馬蹄聲,向住側面看似不是流沙的地方前行。一匹又一匹。
風聲好像嘲笑聲。
然後戰馬狂嘶。
尖叫四起。
白骨沼中埋白骨。
若這麼容易穿過去,樊妙音又何必要將中原軍隊驅趕入內?
沈微行轉身。
背後人仰馬翻。
面前一片肅穆。
一千五百騎兵只餘下十七八人,均死死勒住了韁繩,用極其複雜的眼光看住她。
這十七八人,乃是不敢向前衝出的逃兵。
卻亦是全軍覆沒下的倖存者。
她們失掉七殺兒女的血性與尊嚴,卻保住爹生娘養的性命。
“回家吧。”沈微行看住她們,“若不敢回七殺,就棄馬易服,去中原謀生。”
“沈微行,”一名騎兵聲音顫抖,“你……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騙你們不走南洛棧道的確是我故意的。但,我又哪來這麼大本事,讓這麼多人明知眼前是白骨沼,亦要前赴後繼地去送死?”沈微行眼神倦怠。
“將軍,右路探馬回報,已遠遠望見棘州大軍先鋒部隊。”
樊妙音心中咯噔一聲。“怎麼會那麼快?這時辰沈微行應已殺到,棘州兵馬遇襲,無論是否救援都不可能保持原速度前行啊。”
“將軍,左路探馬回報,自中原大營中有一支小股騎兵正向棘州先鋒迎去。”
“有多少人?”
“不足五百騎。天黑看不清楚蹄印,只大略知道應是上等戰馬。”
“誰會派五百騎去迎接兩萬大軍?”樊妙音心絃緊繃,“再探!”
“皇上,好奇怪,西面吹來的風裡竟這麼多沙子。”鐵雄抹了抹嘴。
喬從嘉一凜。“國師給的《黃沙百戰卷》中好似描述過此等景象……無名來風篇,對,是無名來風篇。——風揚沉沙,則,大軍近矣?”
“大軍?”鐵雄瞬間緊張起來。
“命大家原地停下休息。”喬從嘉當先自馬上跳了下來,“燃起火把。”
藉助火把之光,喬從嘉以佩劍在沙地上劃了兩條並排的長長橫線,中有一段間隔。又畫一箭頭,對準兩條橫線之間的空隙而來。
“她們要做什麼呢?”喬從嘉喃喃,“難道是要穿過去?七殺在西,中原在東,穿過我軍與棘州軍之間的空隙,背後就是……玉門?難道她們想去的是玉門?”
“玉門關有嶽將軍率五萬步兵一萬騎兵鎮守,併為我軍後援,七殺人去那裡做什麼?”
“不管她們去做什麼。”喬從嘉眼中射出精光,“她們這樣衝過來,正撞到我們。”
“臣立即護陛下回轉。”
“迴轉?”喬從嘉迅速划動佩劍,將兩條橫線延伸出兩側半圓,將箭頭包圍起來。“這麼好的機會,你叫朕迴轉?”
“皇上……”
“打煙號過去給棘州部。”
“是——說什麼?”
“見到下個訊號之時,從東側包抄。”
“臣記下了。”
“再打煙號給主營。”
“明白了,”鐵雄咧開大嘴白牙,“見訊從西側包抄。”
“算你有幾分見識。”
“然後皇上,咱們從哪邊撤?”
“剛誇你你就犯傻。撤什麼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