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他從前就知道。只不過如今事過境遷,物是人非,從前種種,恍如隔世,他兩個才能這般把酒言歡。
楊煥聽得門房來報,親自到了衙門前迎了他進去。兩人坐定,聽他說要離去,過來不過是特意來告別的,有些惋惜道:“既到了此處,便再多留幾日又有何妨。你若真有什麼難處,說來便是。我既是此地首官,多少也有些用的,若是能幫,必定不會推辭。”
徐進嶸笑道:“此番過來,本已是違了規制的,哪裡還敢再多停留。楊老弟的心意,我心領了。”
楊煥曉得他是不願說出內情了,也只作罷。兩人又敘了些話,約定日後時常往來,見他要告辭,突然想起個事,便笑道:“你既到了此處,臨別之際,我這地頭之人總得表示些心意。我曉得你家中金山銀山滿坑堆,那些俗物自然是入不了你眼。前兩日有個屬官過來拜會,曉得我不收財禮的,他倒狡猾,竟是叫人抬過來了一株綠牡丹。你曉得牡丹在此地本就不易栽好,且竟又是前所未見的綠色牡丹,真當有些稀罕了,莫說你那淮楚之地,便是天下繁華的京城,只怕也是……”
“那綠牡丹可還在?可曉得出自何人之手?”
徐進嶸起初還有些不在意,越聽下去,臉色便越凝重起來,竟是不顧禮數打斷了楊煥的話。
楊煥見他神情急切,一怔之下,摸頭道:“牡丹如今就在後院之中。我給買了下來,本是想著討好我家夫人的,不想反被她訓了一頓,說這般名品,她又不懂栽花之道,萬一栽死了那就糟踐了,如今竟成了個燙手山芋。你若有意,帶去便是,正好幫了我的忙。只是出自何人之手,這卻不曉得了……”
“那送花之人必定曉得,快帶我過去問下!”
徐進嶸已是站了起來。
楊煥極是驚訝。片刻前見他還是面帶微笑,神情自若,怎的一聽到這綠牡丹便這般沉不住氣了?想起他死死隱瞞不說的此行目的,莫非竟有什麼牽連?一下便起了促狹之心。當下咳嗽一聲,笑眯眯道:“急甚麼!那送花之人剛巧昨日被我派去外出公幹,想來沒個十天半月的只怕回不來了。你若真想知道,留下慢慢等便是。西湖處處是景,小弟我正好陪著,慢慢把它逛個遍!”
徐進嶸聽到這綠牡丹,一下便想起從前淡梅栽過的變色牡丹。天下之大,能有這般心思和巧手的,就算不是獨一,想來也不會很多。多年尋覓無果,正當心灰意冷之時,突然曉得這可能的線索,哪裡還會置之不理?一顆心跳得厲害,恨不得立刻便找到那種花之人看個究竟。
自己竟被妻子留書拋棄,至今杳無音訊。這樣的內闈醜事,輕易豈肯讓人曉得?且又是楊煥!只是今日情景,若是不說出個子醜寅卯,瞧他樣子便會故意捉弄拖延。便是編個別的緣由,想來以楊煥之狡獪,也是不會輕易相信的。
徐進嶸沉吟片刻,終是敵不過尋妻的迫切念頭,嘆了口氣,略微提了下。
楊煥瞪大了眼睛,半晌愣怔著,突然爆出了大笑,抱著肚子哎呦叫喚不停:“你……你真當會遇到此種事情!哈哈,我倒真想見識下你那位夫人,真當女中豪傑!下回帶來與我家嬌娘認識下,想必會成閨中知己……”
徐進嶸面孔漲紅,皺眉等著他笑完了,這才站了起來冷冷道:“你既都曉得了,好帶我去找那人了罷!”
楊煥一邊起身,一邊揉著肚子道:“好,好,這就立馬帶你去他家!可憐見的,也不容易……”
那送花的屬官突見楊府尹到來,身邊還跟了個面容嚴峻的男子,一時有些不明所以。待聽得是問前次送去的那綠牡丹的來歷,鬆了口氣,立時便道了出來。
原來這屬官也是個愛花之人,平日喜到花市閒逛。前些天過去,恰巧碰見個人在叫賣牡丹,面前圍了許多的人在嘖嘖稱奇。過去一看,才曉得竟是極其稀罕的碧牡丹。
時下各色牡丹都有,唯獨未有綠色。從前也時常有人把白色牡丹浸染成綠色抬高身價。只這盆牡丹,用沾了水的手輕觸花瓣,並無褪色,竟是貨真價實。立時便心動了。見那賣花之人形容猥瑣,瞧著便不是個務實之人,這花的來歷必定有異,見那人價格出得極高,便端出了自己身份恐嚇,那賣花男子果然面露驚慌之色,最後以三十千的價格脫了手。
這般價錢竟是買到了這樣的絕世品種,那屬官極其得意,欣賞了兩日,也不知從哪裡聽聞新到的府尹大人不收錢財,唯獨喜好風雅,便想著把這花送去討好,這才到了楊煥手上。
“那賣花之人你可認識?”
徐進嶸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