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遷,蓋必其有以盡乎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慾之私也”。後來在“致知”的討論上,朱熹藉經文顯然有缺漏的機會,放入一點十二世紀宋儒的形而上學:“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蓋人心之靈,莫之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於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這顯然是那些中國的儒家學者為佛教哲學所排斥,而被激刺起去找尋同樣的東西。在“大學與中庸章句”的序言上(寫於一一八九年二月及三月)朱熹特別提到佛教思想的存在:“而異端之說,日新月盛,以至於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某些程氏二子的門徒)“倍其師說,淫於老佛者……”這就是佛教對於儒家所做的事。
但在佛教的形而上學中,有什麼東西這般使中國的知識分子不能不尊重,且開啟了他們的眼呢?所發生的情形是釋迦牟尼曾對意識及實體實行無情的測驗,而這是笛卡兒及康德後來在那裡停止的。如果笛卡兒曾說:“我感覺,故我在”,他是一個莊子(但我覺得“沒有一個人曾感覺到它們”,這是情感),或是惠特曼(我就是我)。但為什麼笛卡兒要相信或證明它的存在呢?如果他曾懷疑那個能感覺的心或“能令人信服的理性”而再向前推進,他使可能已登岸在佛的殿堂。笛卡兒信任那個能感覺的心,佛卻猛烈地懷疑它。
楞嚴經是一本哲學的傑作,一本披露在康德理想主義之前的冗長作品,在其中空間範疇的本身已被較高的心,或本心,或“佛心”所消滅。有興趣的讀者可參考我已編入“中國及印度的智慧”中長達五萬字的摘錄。這裡是整個辯論中佛的話的概略。楞嚴經是非常迷人的讀物,不像康德這樣難懂,而它常便於回溯到原始的資料,使人對這些哲學傑作有直接的認識(本質地禪)。我在這裡為它們在佛教理想主義的意義,且為讓我們對禪的教訓有清楚的瞭解,提供幾個沒有包括在“中國及印度的智慧”中的簡短摘錄。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真性有為空,緣生故如幻;無為無起滅,不實如空華。
言妄顯諸真,妄真同二妄。猶非真非真,云何見所見?
中間無實性,是故若交蘆。
結解同所因,聖凡無二路。
汝欲交中性,空有二俱非。
迷晦即無明,發明便解脫。
解結因次第,六解一亦亡,根選擇圓通,入流成正覺。
陀那微細識,習氣成暴流。真非真恐迷,我常不開演。
自心取自心,非幻成幻法,不取無非幻。非幻尚不生,幻法雲何立?
是名妙蓮華,金剛王寶覺。
如幻三摩提,彈指超無學。
此阿毗達摩,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門。〗
(“彈指超無學”那句話成為禪宗發展的佛言根據,讀下文便知。)
如果笛卡兒是這些阿羅漢之一,佛可能曾對笛卡兒說:“如果你不相信你自己的存在,為什麼你又信賴那能感覺的心的本身呢?”因為那個能感覺的心,不過是和其它五個感官(眼、耳、鼻、舌及手指)並列的六個感官之一,它們擾亂我們對真理的知識。佛自己和佛教徒的努力是除去常態的擾亂,及它的對記憶及感覺印象的負擔,而把我們能感覺的心置於最佳的情況之下,達到完全自由及一個較高的心、神秘的心的本質。這一點是在下面一段說明中,由佛用一條絲巾有六個結的妙喻來講述。佛是在一個門徒的大集會中演說,這些門徒都已成為菩薩。
〖於是阿難,及諸大眾,聞佛如來,無上慈諭。只夜伽陀,雜糅精瑩,妙理清澈,心自開明,嘆未曾有。
阿難合掌,頂禮白佛,我今聞佛,無遮大悲,性淨妙常,真實法句,心猶未達,六解一亡,舒結倫次。惟垂大慈,再愍斯會,及與將來,施以法音,洗滌沉垢。
實時如來,於獅子座,整涅槃僧,飲僧伽梨,攬七寶幾,引手於幾,取劫波羅天所奉華巾。於大眾前縮成一結。示阿難言:“此名何等?”
阿難大眾,俱自佛言:“此名為結。”
於是如來,綰迭華巾,又成一結。重問阿難:“此名何等?”
阿難大嚴又自佛言:“此亦名結。”
如是倫次,綰迭華巾,總成六結,一一結成,皆取手中所成之結,持問阿難:“此名何等?”阿難大眾,亦復如是,次第酬佛,此名為結。
佛告阿難:“我初綰巾,汝名為結,此迭華巾,先實一條。第二第三,云何汝曹,複名為結。”
阿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