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擋著了,連個樹梢也看不見。不遠處的河水衝著礫石發出汩汩的聲響,彷彿非要把藍天倒扣著的一派清靜咬個洞出來。
父親在一片茅穗稠密的地方停住腳步,脫下小夾襖扔到一邊,往手心裡啐一口,揚起老虎耙子刨了起來,趁中午這會兒空閒,刨捆茅根兒燒鍋。為了能有一大把白胖白胖的茅根兒和同學分享,我扔下書包就腳跟腳地攆了去。
三根齒兒的耙子被父親揚過頭頂,嚓一聲下去,掘起一大塊兒,調過耙子夯夯,白刷刷的茅根兒鬆散出來,我跟在後面撿。甘蔗一樣成截兒的茅根,帶著毛鬚子裹著一層軟皮兒,橫七豎八盤絞著,抓起來抖抖,帶起一股兒特有的甜味兒。潮溼的泥土擠進腳趾縫,涼涼的舒適傳遍了全身。耙子不住地起落,雙手不停地擻撿。頓飯工夫,收收鋪兒就是一大堆。坐下來擇毛根兒,是父親對女兒的酬勞。挑出一根又粗又白節兒又長的,掐頭去尾,倒著一捋,摘去鬚子,嚼嚼一兜水兒,甜得很淡,像貧窮母親的奶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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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小時候經歷過的事情(54)
父親說:茅根兒是一味藥。瘟疫來了,一家子病倒在床上,窮人哪來的錢請先生?就到地裡挖茅根兒、蘆山草根兒、蒲公英根兒,挖回來洗洗,丟兩把綠豆,熬一大鍋湯,喝個六七天,臥床的病人也能翹頭起來了。整整一箇中午,父親就說了這麼一句話。在藍天的空曠裡,在河水的奏鳴中,這句話如同樸素的真理,流傳千年,傳遞到我的心上。
葛巴草和男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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