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商家,商家急避,方得以平安抵長崎。洋船尾追而至,見侵奪無望,遂轉至平戶,於平戶港停留三月,拜謁當權者,得厚遇,留人於此,亦約定,若出航,必載貨而返……
由此可見南蠻人之囂張,異邦之間仇恨的火焰已燃燒到近海。
三浦按針漸得儒學真道,他拋棄個人恩怨,在家康“天下歸仁”的宗旨下,期望各國能公平交易,而非訴諸刀兵。所有大名都服從於幕府,不敢逾越儒家道義。但在歐羅巴,卻是烽燧不息。班國、葡國等舊勢力和英吉利、尼德蘭等新勢力之間彼此對壘,相互征伐,烽煙漫卷……
家康一心救天下蒼生於水火,極力開創太平盛世,他曾對南蠻諸國頗為疏遠,也是事實,但如今不同了,他要對天下諸國同等以待。三浦按針心胸變得開闊,許是因為長年待在家康身邊之故。
此時,同索德羅和羅德里格素有往來的塞巴斯蒂安·比斯卡伊諾將軍,也從墨國來到日本,不斷試探,以圖接近家康。如此一來,伊達政宗對大久保長安產生戒備,亦在情理之中。
伊達政宗和家康獲得海外見識的途徑不同。他從索德羅處得知,以羅馬教皇為中心的天主教勢力,和班葡兩國的勢力非常強大,不可小覷。臨近日本的呂宋、天川和墨國,均已在他們的勢力之下。慶長十四年之前,尼德蘭和英吉利甚至連名字也不為人知。
然而,家康從三浦按針那裡獲得的海外見識更廣泛一些。他認識到,尼德蘭和英吉利等新興勢力已經越過天竺,到達了爪哇,也許很快就要從琉球到日本來了。所以,應與新舊勢力締結平等外交,以求富國之策。
大久保長安的見識則源於奔放的想象,略近於胡思亂想。他以為,憑藉幕府的武力,加上自己挖出的金銀,睿智機敏的幕府繼任者若能進入世間海域,斷不必懼怕任何一方,即能成為海上霸主。
若尼德蘭船來航,以原本蕭條的平戶港為大營設立商館,三人的想法必將發生微妙的變化。家康自會認為,按針所料不差,英吉利定也會到平戶來。不斷遭索德羅詆譭為海盜的尼德蘭、英吉利,必使政宗因不甘落後於長安而更加戒備,不會輕率表態;理所當然,他亦會拒絕在長安那幻夢般的文書上簽字。
一日,政宗突然得到了一個訊息,讓他頗為納悶。
府上來了一個叫宗兵衛的男子,乃是索德羅秘密派到平戶的洋教信徒。
那人雖有教名,但政宗忘了,也未想到要記住。那人出生於長門,受索德羅派遣來過府上幾次,故政宗記得他的模樣。
宗兵衛到了日比谷御門伊達府,稱送胡椒而來。見到政宗,他一一稟告了尼德蘭船如何可惡,以及他所事生意與前景。
“平戶的尼德蘭商館頭領,乃是一個叫雅克·斯皮克的可惡之人。”宗兵衛臉上充滿憎惡,大搖其頭,“長崎的主教甚是生氣,因大御所大人貪心太熾,必無法逃避主的懲罰。”
政宗仍不動聲色,但一聽其口吐詆譭家康之言,立刻皺起眉頭,道:“住口!那商館有多大?”
“館員五人、一個通譯,將來必會不斷擴大。但他們把偷的東西拿來買賣,真是可惡!”
“偷來的?你親眼得見?”
政宗問得尖銳,宗兵衛眼神卻是一片執狂,毫無被嘲諷之感,“倒未見。他們乃是在遙遠的大海上不法而得,故小人未得親見。偷來的東西乃無本萬利。此次,其貨以生絲為主,貨款一萬五千二百三十一基爾德,另有用來造槍彈的兩百根鉛,重兩千二十五磅;小人帶來獻給大人的胡椒一萬兩千顆,現金三百雷亞爾……”
“你說的那些南蠻數目字,都是些什麼狗屁東西!”
“小人也不明白。總之,不可掉以輕心。他們還給老臣松浦法印、隆信公、豐後大人,以及長崎奉行都送了禮。”
“哦,我也從你手中拿了一袋胡椒啊。”
“這……胡椒乃是小人獻給大人的。他們可是給四位大人送了火槍、生絲、緞子和奇珍異寶,還瞞著人呢。不只如此,三浦按針那廝是否和大人有些不和?”
“按針做了什麼惡事?”
“此人可謂壞事做絕,卻很難抓住他的尾巴。設若無他,那些人怎能賄賂長崎的奉行大人?定是按針的主意。”
“長崎奉行?乃是長谷川左兵衛藤廣?”
“正是。奉行之妹乃是大御所大人側室。這簡直是觸犯主的教誨,主教大人對此頗為生氣。”
“連奉行都送了禮,日後葡國船主和班國船主都得送禮了。簡直目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