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將信將疑地又看了他一會,說:“也不打緊,你跟著我去刑房裡見識見識。”曹淹暗暗叫苦,可也沒法,只能跟著他去了。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在冷冰冰的石窖裡走著,過了條狹長的走廊,打個彎,甬道兩旁的石塊全換成了焦黑的人骨,密密匝匝地碼成兩道牆,當中一道齊齊整整圓圓溜溜的是人的頭骨,有砌成星盤狀的,魚狀的,花狀的,河蚌形狀的,有些頭骨才剛換上,眼洞腦門上血跡尚未褪去,李子紅奇異詭豔,乍一看去,恰似滿壁吐花。此時距離刑房已經不遠,依稀能聽見哭號聲,哀哉欲絕,撕心裂肺,怎麼聽也不像是人的聲音。
又過了一刻,才到了刑房。裡頭站了幾個獄卒,其中一個和男人穿著相同,應該也是個獄官。幾個人籠著手,笑呵呵地往房頂上觀望。曹淹跟著抬了頭,見一人全身赤果,洗的白白淨淨,腰間繫了條麻繩,鳥似的被吊在半空中,全身上下刻滿了細密的刀印,也不知是用來幹什麼的。男人得意洋洋地告訴他:“好傢伙,這可是新出的把戲,叫做天女散花,你可要看好嘍!”曹淹只覺毛骨悚然,不由地往角落裡縮,卻被男人一把拉住了:“別靠在牆上,燙的很。”
當中的獄官和男人四目一對,立即拍了拍手,一旁的獄卒拉動齒輪,犯人受繩索牽制,被扯得四處擺晃,渾身白皮紅血,被牆壁灼得悉數脫落,一把把,一片片,從半空中潑灑而下,一時間火星四迸,滿地的雪梨飛花。那犯人疼的一會哭,一會又笑,到了後來,竟滴滴答答地撒起尿來。獄卒們看得前仰後合,樂不可支。過不了多久,那人也不叫了,身體一點點蜷起來,燒成了一具枯木般的人幹。
男人擰起眉頭打量著死屍,似還有些個不滿。獄卒們見他這般,惶惶然湊上來問:可有什麼地方不對?男人思忖片刻,眼中靈光一現,說:“花瓣要再刻得小些就更好,死得慢!”獄卒們點頭哈腰,一疊聲說,頭兒真個機靈,這下大夥兒又可以領賞了。男人陰陽怪氣地笑了一通,又轉頭問曹淹;“新來的夥計,這屋裡這麼熱,你的臉怎麼這樣白?”
曹淹嚥了口唾沫,答道:“小的膽子小,看著怪怕的。”一群人哈哈大笑起來,打趣他,你這小龜孫子,比娘們兒還不如。曹淹連忙躬了躬身,說:那是那是,還望大人多提點。男人也不計較,拉著他說:“別急,還有好把式哩。”曹淹一聽“好把式”,就知道後面準沒好戲,卻也不敢怎地,只能強作歡笑。男人見他一臉懦弱愚笨,忍不住飛了他一耳光,曹淹爽性原地打了圈,捂著半邊臉嗚嗚叫了半天,把一房的人逗得哈哈大笑。男人笑著罵了句小雜種,強拽著他出了門。
沿著骨廊走了幾步,又是間刑房。正中央橫著一條粗長的鐵管,管子一頭露出一捆人頭,合成一圈,微微往上仰;另一頭壘著幾條腿子,被砍了腳掌,只剩一捆枯瘦的腳踝,又是微微往地下彎。揭了鐵管蓋子,但見那幾顆人頭下面拼接著好幾段脖子,肉蛇一般,延伸到鐵管中央,下面銜著愣愣的小腿杆兒,怎麼看都像——
男人指著死屍告訴曹淹,這個叫“人肉如意”。曹淹往後退了兩步,彎下腰乾嘔起來。男人上前拍拍他的背說,小兄弟,別怕。我剛來的時候呢也這樣,看多了也就習慣了。走,我們看跑頭去。
曹淹白著臉問:什麼是跑頭?男人又把他往門外拉,說:看了就知道啦。
骨廊盡頭的刑房比其他刑房都要寬大,當地攔了四條長道。長道盡頭立了四架鍘刀,每把鍘刀下都跪著犯人,挽著頭髮,被摁在鐵枕上。男人說,每月初,劊子手們會舉行滾人頭的比賽,看誰砍下的人頭滾得最遠。說完還不忘拍拍曹淹的肩,“你可趕上好時候啦!”曹淹心裡念著太子,眼前又是這副光景,只覺得心驚肉顫,連點頭都不會了。眼見著四口鍘刀齊下,四顆人頭拖著血,咕嚕嚕地滾了幾多遠。那些犯人頭是落了地,身首卻還能在異處行動。一具無頭屍掙扎著從鍘刀後面爬出來,往前蠕動數米,脖頸斷口處的經脈在地上拖得老長,蚯蚓似地弓個不住。其他兩顆人頭,臉朝上,嘴巴里哇哇地叫著,眼珠子一橫,直勾勾往曹淹臉上看。儈子手們從鍘刀後面走出,提起桌上的棗子酒猛喝,一個個喝得滿面紅光,脖頸上青筋畢露,
男人呵呵笑著,指著地上翻滾的屍首說;“這就叫皮肉斷了筋未斷,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去年跑頭比賽,有個死人趁人沒注意,爬出房門,不想被他的腦袋逮個正著,也跟著滾過去。獄卒見了,上去補了兩刀子,那人頭還咿咿呀呀地喊疼呢,你說稀罕不稀罕?”見曹淹硬邦邦地杵在地上,推了推他說;“小子,可別吐在這——”話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