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識的海連納安靜地躺在米諾懷裡,長髮沾滿了黑紅的血,鋪灑了一地。
米諾忽然明白了海連納剛剛在做什麼,黑暗神官對生命力與光明之力感應極其敏銳,想必他在拍賣場時就已經感覺到這裡有一個還未死去、但懷有強烈怨恨的騎士。
作為聖騎士的米諾自然早就知道,亡靈法師所操縱的巫妖,並不像民眾想象的那麼簡單易得,隨便挖一具屍體就能做。首先只有高階亡靈法師可以操縱巫妖,而巫妖必備的,可不只是屍體,重要的是死者強烈的未了之願,可以是任何執念,只要那執念強大到足夠令死人不甘離去就行——不過你以為這是很常見的?既然迪亞納大陸沒有被會說話的骷髏骨頭覆蓋,那就說明這是極其苛刻的條件!
這之後,亡靈法師需要以自身心血為引,靈魂為連結,並且法師自身要有足夠多的能餵給巫妖寶寶當奶粉喝的黑暗元素,不然巫妖寶寶是會夭折掉的!而海連納就利用了巫妖誕生需要吸取龐大的黑暗元素這一點——他並沒有將自己本身的黑暗之力供給巫妖,所以巫妖想要誕生,就必須吸納黑暗原地。
只是米諾不曾瞭解到,巫妖誕生後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攻擊自己的主人。
——巫妖弒主是刻在靈魂深處的本能,在亡靈法師最脆弱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發動進攻,只要殺死那個與他簽訂契約的法師,巫妖就將得到永恆的自由。
這是整個巫妖降生儀式中最危險的步驟,即使是巫妖中層級最低的死亡騎士,這個時候也有足夠的能力威脅站在黑暗巔峰的神官。
生命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而強行扭轉生死,其間所要付出的代價,永遠比想象得大。
散亂的長髮纏繞在米諾指尖,冰涼,但柔軟。懷裡這個人實在太過蒼白纖細,米諾甚至擔心自己會不會抱的姿勢不對給抱壞了。
這樣的海連納出乎意料地安靜柔和,好像平日裡的張揚刻毒和偶然間流露出的那種疏離冷漠都是假象,他現在只是平靜地閉著眼睛,若不是蒼白到詭異的臉色,和眼下青色的陰影,會讓人以為他是沉醉於一場好夢。
剛剛大量失血,所以眼下這傷口都已經不怎麼出血了,大概這單薄的身子也沒有什麼血能再流。
米諾急忙解下自己的披風鋪在地上,動作極輕地將懷裡的人放上去,身上本來柔軟舒適的袍子都浸透了血,黏在傷口上,米諾只得用劍尖挑破那些礙事的衣物。當手指觸碰到那冰涼的身軀時,縱然是久經戰陣的米諾也不由得震驚,這樣纖細柔軟的身體竟然能承載那般強橫的力量,簡直令人難以想象。
騎士急忙回過神來,從包裹裡拿出傷藥——儘管他會初級治癒術,但純粹光明的力量對於黑暗神官而言本身就是致命,治癒術此刻只能起到殺人的作用。
米諾從自己襯衣上撕下一塊較為柔軟的布,輕輕擦拭那些血跡,暗紅的血襯得素白的肌膚幾近於透明——
等等,黑紅色的血……米諾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色盲症,這樣顏色的血……
他一個激靈,嚇得立刻撲上去,一把握住海連納脆弱的脖子——還好,還感覺得到跳動,可是這血液的顏色……
!!!
大概是要害被人握住,處於本能的防範意識,昏迷中的海連納忽然抬起一隻手,手中握住一根召喚而出的骨刺,直直地向米諾扎過去。
米諾可一點都不想胸口被開個口通風,所以他立刻鬆開手,改抓向那根骨刺。應該是實在沒有力氣了,那根骨刺還未落入手中就已經消失,米諾順勢直接抓住了將要垂落下去的手腕。
纖細、柔軟,彷彿一抓就碎。
米諾一低頭,躺在身下的海連納正安靜地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睛有一種溫暖的光澤。
“您怎麼醒——”
——不對!海連納的眼睛不是銀色的嗎?
米諾在短短几分鐘內接二連三碰到一大坨奇怪的事,而這些奇怪的事都是因一個人而起——此刻這人正以一種毫無防備的柔弱姿態躺在他身下——
不要想歪!不要質疑一位聖騎士的品性!
緊接著米諾就明白過來,海連納的意識並未清醒——他只有在做夢的時候才有可能看到黑暗神官露出這種……充滿哀求的表情——可是他並沒有在做夢,這一切就在眼前上演,儘管米諾有一秒鐘動過逃跑的念頭。
“不……丟下……”他的聲音極輕,米諾情不自禁低下頭去,想要聽清他在說什麼。
“別……”
輕軟的呼吸擦過臉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