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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裡。我回紐約之前,把它交給了那個古巴女孩,那時她已經離了婚、還用法律保護自己免受前夫恐嚇毆打。我說,“你有能力照顧好自己了,那麼應該能再照顧好一隻貓。”而事實上我只是不想把它帶回紐約,也不忍心把它丟在路邊。

她很年輕,為了移民結婚,抱著那隻毛色古怪的小貓像個小女孩,用鼻子蹭它的毛。“我從來沒養過貓!”小貓用爪子輕拍她的肩膀,她開心地大笑了起來。

“他很乖,我一直沒有太費心照顧他。”我補充。

“噢,沒關係,沒關係,我喜歡他。”她抱著那隻貓,像個四歲的小孩收到了最滿意的聖誕禮物。她又問我它叫什麼,我說我沒有起名字,她說,“阿姆斯特朗怎麼樣?”

我說好。我沒有告訴她她也把我的名字拼錯了。

成書後,我停留了近一個月才離開基韋斯特,我參加了一次舊貨市場,把公寓裡所有東西都在那兒送給別人。我不小心把《自我之歌》也放進了書堆裡,被人詢問可不可以拿走時,我抱歉地說不行,這是我的聖經,我每晚睡前都要對它祈禱。

我想起我有個牛皮包裹的筆記本,放在了紐約拉奇蒙的家中。它有兩英寸那麼厚,高中時在一次舊貨甩賣中買的,據說曾是個不知名的作家的筆記本,前幾頁寫了些小詩,撕掉了一些,然後都是空白。我在上面抄了許多詩句段落,寫了許多不著調的筆記。有些我記得,有些忘掉了。但我清楚地記得在一個下過雪的冬夜裡,喬舒亞和我還有一群同學擠在一間學校宿舍裡,一邊看棒球轉播一邊等著各自的可以用於買酒的偽造身份證,由一名叫費爾南·德拉克羅瓦的法裔同學來做,聽說行規是一百八十塊一張,他卻要三百塊,但連防偽膜也能裝出七八分來。當時我們也在喝酒,拿一次性紙杯分享著波本威士忌,忽然門邊的同學一臉緊張地鎖死了宿舍門,叫我們停下。大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費爾南立刻拿起他的機器,衝到窗邊扔了下去,沒有預想中的響聲,我正好站在窗邊,被費爾南請求帶走他的機器。費爾南的宿舍在二樓,不算高,爬水管對於我們這群從高中時就在外遊蕩狂歡到深夜的人而言早已得心應手。我第一個爬了下去,喬舒亞第二個,接著我在暗中四周摸索了一下找了那臺摔在灌木叢上的機器,抱起來就開始狂奔。我們緊靠在一起,因為費爾南的宿舍裡暖氣太足讓我們此刻只穿了襯衣。那是一個非常寒冷、狂風呼嘯的冬夜,奔跑時忍不住大笑,冰冷的空氣讓我胸腔發疼,我喝了太多酒,竟然漸漸地不感到寒冷了,到公寓時,我上氣不接下氣,心跳快得發狂。然後那本筆記本被遞到喬舒亞的手上。我總是把它藏得很緊、沒有給任何人看過,此刻我好像拿出了一副塔羅牌,要喬舒亞抽出一張,好預言我們的未來。喬舒亞翻到了一篇拜倫的詩,《夢》,我至今能背出第一篇,記得他寫道:“我們的世界一分為二;夢有其獨自的世界。”

這就像一個夢境,帶著永不停息的心跳鼓點,心臟裡泵出的是酒精和濃稠凍結的墨汁,我背完了那首詩,我說我愛他,我抱緊了他,他以一陣劇烈的咳嗽作答。

我幾乎是懷著一種雀躍的心情驅車趕回紐約,為了不使用自己的身份購買機票,路上長時間駕駛卻不感到疲倦。我想找回那本筆記本,我想將每首詩都念一遍,這是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因為我需要一次慶祝來紀念自己的基韋斯特隱居,邊喝威士忌邊唸詩,也許唸完一首撕掉一頁,等我醒來時整個客廳都是雪片般的紙張,然後再考慮其他。事情已經過去了九個月,我相信大部分人都平靜了下來,而我也足夠冷靜並且勇敢能夠面對我的父親。我從沒有向他提起過我的理想是成為作家,那滿牆的書籍和總是擺在書桌上的稿紙並沒有成功地提醒他,所以這一次我會更加明確地告訴他。我付出了大量時間精力博得他的認可和喜愛,而我已經作好準備一次性失去它們。

大半年未經打掃,屋裡的擺設還與我離開時一樣,只是覆上了一層灰。我開了三天的車,卻因為愉快的心情而腳步輕快地踏上樓梯,在二樓的臥室裡找回了我的筆記本。接著我一邊緩慢地走下樓梯,一邊隨意翻開筆記本,當我踩到一樓地面,才把視線從筆記本上移開,抬頭髮覺我的妹妹,凱瑟琳正站在我的面前。

“你在這兒,尼爾。”她穿著一身黑衣,金髮披散在肩上,似乎是匆忙趕到此處。

“凱特。”我朝她露出一個笑容,但並不期待著同等的回應。笑容對她那張臉比起珠寶首飾更加奢侈,原本就薄的嘴唇總是抿成一條強硬的線,就像我的父親。

“你就這麼消失了九個月,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