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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侄媳婦,將心比心啊,早年你和承澤剛結婚的時候,也曾受過我家老爺子的接濟,但憑此點也不該看著他老人家受此大辱啊!”

母親在眾人的注視下沉默良久,眼中透出罕見的堅毅,“屍骨入土不能拖延,後續的事就交給我罷。”

事情商議後,現場的人便被指定去取壽被、麻繩和祭品等下葬東西。

見所有人都在忙碌,我嘗試幾加入,卻被他們婉拒,“這些都是粗活,不適應你這讀書人做,如果感覺閒得慌,不如幫念幾遍地藏菩薩本願經。”

接下來當真有人送書且搬來梨花木椅,讓我坐在附近唸誦。

“暮生誦經真好聽,就好在像唱歌。”

“讓你早些年不讀書,如今看到學問人後悔了吧?”

“就算讀書,我也未必能和他念的一樣好。”

“這孩子跟承澤一樣有慧根,說起來……長的比他爹還要文氣俊秀呢,聽周嬸說讀書給耽誤了,到現在還沒有物件,讓大家留著著點好姑娘。”

……

唸經被打擾,一不小心就錯了幾處,我不由感慨道,大概天底下所有的母親,都希望自己兒子早早成家立業,然後生個白白胖胖的孫子抱。

可惜的是,我大概是永不能如母親所願了。

人多辦事快,中途時又來了幾個熱心的近親,下葬進行的很迅速,祭拜後眾人便陸續散去。

回家時已經兩點多,陽光不再如正午時強烈,天色也罩著種霧濛濛的奇特陰暗。

母親似乎存了心事,一路眉頭不展眼神憂慮。

善水坐在院子裡,面前石桌上擺著紅漆竹籃,裡面包著油餅和包子,摸上去還帶有餘溫。

“這是誰拿來的?”母親納悶的詢問。

善水捏著包子搖頭,“一個很愛笑的老爺爺,說是我太爺爺。”

太爺爺?我跟母親對視後,不約而同想起方才在墳上,給李老太爺準備的祭品就有肉包子和油餅。

我遲疑道:“這些東西,當真……能吃嗎?”

“心中坦蕩,近鬼無恙。”母親順手拿了個包子給我,“餓了吧?先吃些墊墊飢。”

我猶豫不決的接過來,鼓起勇氣咬了兩口,卻未嘗出什麼味道,面不甜肉不香,就像是在吃空氣,不過吃完後卻又真切的感覺到了飽。

下午在院子靠牆的地方翻了片土地,因為母親說來年想要親自種些蔬菜。

在我挖土刨溝的時候,善水就在旁邊幫忙,母親捧了熱茶在太陽底下坐著,我們就像一個普通的三代之家似的溫暖和諧。

可我知道,這些都是錯覺。

晚上在善水休息後,母親從床頭櫃中捧出一個暗紅色的棗木盒子。

棗木又名雷劈木和辟邪木,邪氣不浸,汙穢不近,向來被視為神聖之木,通常用來做法器或鎮宅。

這個盒子對我來說並不陌生,裡面住著很多久違的親密玩伴。

母親將其開啟後,嘆氣道:“你現在應該知道,在墓地我為什麼百般推託了吧?”

我臉上的表情由期待轉為錯愕,“為什麼?”

本應佈滿的十二個格子,如今卻空了十個,僅存的兩尊玩偶娃娃,也都是殘肢斷臂,整縛在身上的青色麻布破破爛爛佈滿傷口,只有代表眼睛的兩粒眼睛,還是那麼黑,那麼亮。

母親理了下垂下來的長髮,悲傷道:“自你父親……去後,就再也沒有人能做出像樣的玩偶,這些年來,若非是極為重要的事件,我都捨不得將它們拿出來使喚。”

我難以置通道:“它們……全都不在了嗎?”

母親沒有吱聲,只有吡啵的燈花悄悄的回應我。

很久後,我才重新收拾好情緒,“今晚剩下的這兩尊也要用嗎?”

“為什麼不用呢,”母親輕聲道:“這就是當初創造它們的意義啊。”

我有些難以接受,緊盯著她的眼睛,試圖從中讀出一絲憐憫和不捨,“可這是父親留給我們最後的東西!”

然而母親卻垂下頭,削瘦的身形與陰影融出一片殘忍的溫柔。

我該知道,她性子其實無比軟弱,也不知道……在做這個決定之前在心裡哭了多少次。

二十年前,我沒有繼承父親的意願接受這些玩偶,二十年後,亦沒有任何立場卻干涉它們的去留。

天色很暗,月亮發著清亮的光,滿天星星就像被水洗過一樣,璀璨又閃亮。

母親深一腳淺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