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每每行天地正法時,那狐妖卻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他奈他不何,狐妖也從未傷他半分。
或是井水不犯河水,又或是一牽而發全身,總之,之間隔著重重矛盾,結局都是極端。
偏生昨夜那幾句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話,怎麼都覺得是那狐妖替自己顧全了什麼,是正邪不兩立的道,還是斬妖除魔的道,亦或僅是他個人的尊嚴?
一個狼狽不堪的道士,一個波瀾不驚的狐妖。
一正一邪,卻偏偏出現在了一個地方,而自己更是先者。
自己又拿什麼回蜀山?
蜀山派所處五靈地脈,連線六界樞紐,同時也是地脈的中樞。地脈與五靈對應,會因天地間五靈的多寡聚散而變動,陰陽交泰,生生不息。
因此,蜀山弟子千百年以來,斬妖除魔為己任,認為這樣可以積德昇仙。而蜀山附近地氣特異,靈力極強,無疑又是修道者不二的修煉之所。
烏芃便是師承蜀山派,恩師乃是已羽化上界的清月道長,修煉百餘年,位於眾師弟師妹之首,卻仍難參透道法,達到天人合一。
清月道長羽化當日,曾召烏芃於跟前,問他:“徒兒,你來蜀山已有八百年有餘,歲月如梭,光陰似箭,這幾百年來,你可有悟出自己的道?”
烏芃自慚答道:“徒兒愚鈍,百年來仍舊找不到我道。”
清月道長似是早已料到,嘆息一聲:“大道謂之無形,所謂天地之道更是冥冥之中皆有定數。我蜀山千百年以來,皆以除魔衛道為己任,衛道只為他日羽化蒼天,卻早已失了道心。善惡有何分別,悲歡皆為離合?這些常道才是非常道也。大,未必大,小亦未必小。道無形無相、無窮無盡,無親無疏。徒兒,放開本心,是謂逐道之根本。不僅是你於道太過執著,整個蜀山派怕是也早已頑固不化。今日,為師即將登化他界,順求道法,這蜀山掌門之位,定要交予你手。可是,為師不願你被道法桎梏,失了天地正道,亂了慧根。如此,為師命你下山尋求真道,他日歸蜀之日,便是接任掌門之時。”
那時,烏芃很詫異清月道長的話,他不明白自己悟不出道,難道就不能積德昇仙?雖然,他並不執著於上界仙籍,可是,他並不認為自己哪裡有錯,哪裡有誤。
只是,清月道長於眾弟子面前傳位於他,又立下“求道之行”,根本沒有給他辯白的機會。
就這樣,烏芃隻身下山,一腳踏入萬丈紅塵。
歷練多年以來,秉著除魔衛道的修道人之心,烏芃踏足的山川,豈是一語能休?
然而,道為何?
搖頭,他仍不知。
直到,遇到這個難纏的狐妖,心中那股浩然正氣,像是被激起一般,來來去去,竟與他糾纏了好幾個年歲。
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如今……
怕是更說不清,道不明瞭。
第十一回
“上仙,若是你再不打起精神來,這白子怕是就要被老夫拿下一大片了。”南極仙翁緩慢地捋著鬍鬚,兩眼合成兩輪彎月。
濮落微愣一下,隨後朗聲笑道:“仙翁,若是你能拿下一大片,那我之前對著你的歲月,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狡辯,”南極仙翁看了他一眼,點了點他面前的棋盤,“好好的一步誘敵深入,硬是讓你下成這樣。上仙,你可是沾了凡間濁氣,連坦蕩都被矇蔽了。”
低眼看去,果然!好好的一步活棋,下到最後竟生生落成了死棋。
像是自知慚愧,濮落輕拍了拍額角,討饒道:“仙翁,我錯了,不應該落棋無德,讓你失了對弈的妙處。”說著,認真落下一子,補救之前所誤。
“上仙知道對弈何妙?”南極仙翁一邊應對,一邊說道,“既然知道,還去思量凡塵之事?”
濮落淡笑:“仙翁知我所思?”一子落下,終是扳回了丁點局勢。
“一身風塵繞眉間,兩處閒愁定眼前。上仙,你這是犯了相思之苦,還是欠了人間情債?”南極仙翁捋了捋鬍鬚,銀白色的光芒宛若綢光。
“相思,情債?莫不是一個意思?”濮落忽然來了興致,拋卻腦中之前所想之事,認真討教,“仙翁難道覺得,我一個落得清閒的神仙,也會有相思情債?”
南極仙翁長嘆一口氣,落下一子,撿走白子三粒:“怎會沒有?相思清苦,情債難還,欠大了,欠大了——”
濮落倏爾抬頭看向南極仙翁:“仙翁這話……怎麼聽來別有深意?”他直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