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眉峰下,睜開淡金色的眸子,由塵淡淡地看了一眼石桌前的人:“我並沒有聽過修道之人已能辟穀,你這一身,”頓了一下,清冷的目光上下掃了烏芃一眼,“也真是狼狽。”
星目抬起,幾分冷冽之意閃現目中,又移開目光,烏芃終是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彼此彼此。”而後,便不客氣地執起碗筷,安靜地用起早餐。
這三日,他不僅顆粒未進,連水也未曾喝過,菱角分明的嘴唇早已有些乾裂。
他雖是修道之人,但畢竟未列仙班,可以幾日不進食,卻無法達到真正的辟穀境界。
說到底,他只不過是一具肉體凡胎。
移開目光,由塵問進食的烏芃:“為何受傷?能傷得了你的人,怕是不簡單。”
執著碗筷的手頓了一下,低著頭的烏芃,讓人猜不透是何表情。
只是這一瞬的沉默,已讓人知曉,他並不想提起此事。
見烏芃不答,由塵也未追問下去。
“你和妖王是何關係?”
半晌,他突然問由塵。
“我不認識他,”由塵直言,“但是,他一直在找我麻煩。”
放下碗筷,烏芃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攤向由塵:“這個,你可認得?”
由塵轉頭看去,淡金色的眸子閃過一道玄光:“你怎會有此物?”
緩緩摩擦著手中碧綠色的珠子,鴿蛋大小的碧玉,晶瑩剔透,色澤圓潤,光芒妖異,顯然不是凡璧。
“不妖璧,上古神璧,有陰陽兩璧之分,合者即可消弭妖氣,分則聚攏妖氣,使之遮雲蔽月。據說不妖神璧,是上古女媧補天時,遺落人間的心,之後化成神璧,被妖王納為己有。”烏芃緩緩道來,“這塊不妖陰璧,正是當日落入長生池,使得你那隻小妖孽玩心大起,斷了廉君心蓮之物。”
由塵蹙眉:“真有此事?”
烏芃冷漠一笑:“你以為是我誑那小妖孽?我還不屑。”
由塵不做聲,他雖知烏芃品性,但畢竟正邪不兩立,又何況烏芃堅定他為妖魔道人,因此,無緣無故攜小苗前往南嶽山,於情於理,他都有些疑惑。
更何況,烏芃和他理都很少講,又哪來的情?
“不妖璧現長生池,而妖界並沒有傳出神璧失蹤一說,由此可見,不是妖王有心隱瞞,便是他還沒有察覺。”丰神俊朗的眉宇微蹙,烏芃看向欄杆處的絕色人影,“你和妖王到底是何關係?”
“為何要救廉君?”由塵突然一問。
烏芃臉頰一僵,忽然答不上來,只因,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當日,小貓妖毀斷心蓮,他也只不過是偶然撞見了,卻不想自己竟出手相助,甚至不惜觸怒上界。
那蓮花精自己只不過見過一面,靈力雖不妖魅,周身甚至帶了佛家的清雅之氣。
但,妖就是妖,即使換了皮,也換不了骨。
只是,那時為何就不假思索盜了仙草呢?直到回到梅山下,才幡然醒悟,自己恍惚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
如今想來,對於廉君,那一瞬息,自己並沒有將他看做妖,什麼除魔衛道,幾乎並沒有對映在他身上。
只是覺得這樣一個清雅的人湮滅,多少還是令人感到一絲遺憾的。
淡金色的眸子盯著那俊俏的眉峰下,一雙有些怔然的星目,嘴角緩緩上揚一抹若有似無的弧線,冷清的聲音,隱隱帶著一種穿破雲霄的釋然:“烏芃,也許,你該回蜀山了。”
餘音繚繞,再抬首時,那欄杆白紗處的絕色身影,已移至長生池外的九曲迴廊之上,星目裡,只有那一抹白紗白袍輕揚的夢幻背影,和鼻尖若隱若現的薔薇冷香。
夢花繞樑紗自飛,蘭柯冷香似驚雷。
“屋中有熱水,收好不妖陰璧。”宛若夢中傳來的最後一句話,烏芃收回略微帶了痴迷的目光,輕輕嘆息一聲。
回到昨晚過夜的廂房,屏風後突兀地多了一方木桶,水霧繚繞,氤氤氳氳,溫熱的白霧撲面而來,一陣暖意。
解下背上長劍,小心放置軟床之上,枕邊是那人放下的一套新衣。手頓了一下,變繼續寬解衣帶,露出不甚狼狽的內衫,烏芃盯著胸前那團血汙,神情若有所思。
浸進溫水中,一身疲憊隨著水流而去,他不由閉上深邃的星目,無聲掩蓋那一抹一閃而逝的落寞。
已經不記得是在什麼時候遇見的,然而他和狐妖像是宿命的對頭,從第一眼開始,自己的目光就沒有停止過追尋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