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缽似是迦葉的法器之一,因此他利用著鐵缽只歸一主,並滴了自己的一滴鮮血,一直尋到了這個地方。
不出三里路,怕是就能找到他了。
取他人性命,本不是他由塵所願。何況迦葉有十世修為,即便他身有十一根紫蒲藤,怕是想要拿他性命,也不是那般輕鬆。
可是。
為了廉君,那個與自己同病相憐的人,由塵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看著他就此消散的。
說來,他確實也是自私。
廉君追尋的事,執念的事,與他一樣都是為了一個人,說得更徹底一點,都是為了報恩。可偏偏他竟能狠心揉碎他人的念想,而任己沉淪。
回頭想想,由塵也有些迷糊了。
以前他並不多管他人閒事的,除了癯仙,即使是廉君、小苗,他也從沒如此果斷過。
可是,自從與那人在一起之後,他好似慢慢地就變了。
明明是冷卻了的心,看破一切紅塵俗事的眼,卻因為另一個人的出現,心底升起了一絲溫度,眼底散開了一些雲霧。
也許,這其中也不止是因為那個人,還有那個無緣的佛國尊者。若不是知曉他從未對不起自己,併為了自己逆了天意,由塵想,他心底的陰霾,也不會散得那麼的快。
就好似久久沉溺在深水之中,終於浮出水面,一吐心底的那股濁氣,全身輕鬆。
只可惜……
纖長的指尖覆在心口上,微微收緊。
那個人沒有了心,沒有神思,卻將他忘得那麼徹底。
偶爾想起時,自己的心竟會抽痛得令人難以呼吸。而那顆溫暖的真心,只像一個溫柔的戀人,安寧的藏在自己的身體內,無悲無喜。真能激起那顆真心的劇痛,怕是也只有它的主人漠視自己時,流露出的一股股難以言喻的哀傷。
當初,怕是濮落也不曾想到,明明還可以對面相弈的兩人,最後竟會是陌路。
只是,他也不想再去糾纏了。若是濮落就此脫離了命數,於他於己,其實都是好事。
更何況,紅葉黃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漸寫到別來,此情深處,紅箋為無色。
相思最痛人,也算是對他從不惜真情的懲罰吧。
由塵不得不承認,這幾日來,他已想明白,想清楚,那個人他忘不掉,即使再薄情寡意,他也騙不了自己的心——
濮落,這個仙君,這個曾經對自己情深之至的仙君,他忘不掉,抹不去。
垂眼靠在樹上,那心間的隱痛,竟愈發的磨人了,不由令由塵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度花時兩夢之,一回無語一相思。相思墳上種紅豆,豆熟打墳知不知?”
不遠處傳來一陣搖鈴的清脆聲響,伴隨著略微滄桑的嗓音,由塵忽而睜開眼來,正瞧見幾步開外,一個衣著破敗的道人,正舉著一條長幡,緩緩走來。
那長幡上寫著幾個字——“天下第一卦”。
嘴角輕微地揚了揚,占卦之事,在仙界裡,只有命格星君笪爻最為在行,此時見到這幾字,竟好似在嘲弄當年自己窺見與濮落的命數一樣。
諷刺,真是諷刺。
“公子,見你面有愁色,不如算一卦可好?”那留著山羊鬍須的中年道人停在由塵身前,頓住手中的長幡,兩指劃過幡上幾字,“貧道道號太清, ‘天下第一卦’,卦卦千金,可這第一卦,是不要錢的,公子可放心問卦。”
由塵沉靜地望了他一眼,片刻才道:“好,我便問一卦。”說著,撿起身旁的一根枯枝,在地上划起兩字——
花門。
中年道人半蹲下身來,仔細端詳片刻,半晌才開口道:“公子所問何事?”
“命。”
搖首嘆息,太清道人幽幽開口:“一切勞苦皆是命,相思如塵亦如夢。自信人生各有道,得來全在不意間。”
抬首看向道人,由塵問:“何意?”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花門花門,花落隨塵,零落成泥。此命為人心慈性冷,雖深謀遠慮,但心中多勞,且六親冰碳,命無麒麟送老,壽元輕薄,是命薄之相。不過,命中也有貴人相助,天賜緣分。永珍皆是命,半點不由人。若是順應天命,花自飄零水自流,來日春芳沃土香。”
“這麼說,我是短命之人,也是不順天命之人?”思忖半刻,由塵輕聲問。
道人緩緩站起身來,整了整下襬,又低頭看著靠在大樹的雪白男子,烈日之下還著一身披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