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要回家!”
“施主你病體未愈,快些回床上去歇息。”
“小師父,這是哪裡?”
“此處是棲靈寺。”
棲靈寺,離揚州二十幾裡地,大哥這是下了狠心絕對不讓他回去!沈君淮在小沙彌的攙扶下坐回床上,他茫然無措的想了一會兒,忽而想到自己拖沓了十五年,今日攸關生死,不可以再優柔寡斷,一旦再猶豫,翊辰便是回天乏術!
“小師父,寺中有馬沒有?或者有沒有什麼可以送我下山的馬車轎子?”
“施主說笑了,這山寺裡何來馬車與轎子。”
“小師父,事關生死,你快將我衣服拿來,我要連夜下山!”
38。
蘇翊辰房中一支蠟燭已經燃到盡頭,他翻出一支新的重新用火摺子點上就著融化的蠟把新的這根放到了上面。沈君逸捏著那隻茶杯左右晃動,裡面的符灰厚厚的一層漂在面上,看著叫人生懼。
“翊辰,為何你忽而留戀起了人間?我看你身子日漸羸弱,面色更是慘若厲鬼,怎麼忽然就願意承受這樣的折磨在人間停留下去了?”
翊辰執著剪刀小心翼翼挑起燭芯剪去一段,燭火跳躍著上竄,竄出了更加明亮的燭光。
“許是……為了君淮,我孤寂了十五年,當日借屍還魂歸來只有君淮一人信我,助我,我停留數月本該走了,卻突然對他割捨不下,所以,奢望能夠再多停留幾日。”
“果然情,是這世間最難琢磨的東西。”
蘇翊辰剪完燭芯走到沈君逸近前坐下,君逸聽到他這幾步微小的動靜都讓他呼吸急促,喘得厲害。沈君逸悄無聲息的用手掌遮住了杯子不讓蘇翊辰看到,裡面的茶水在漸漸冷去。屋中沒有炭火,蘇翊辰不怕,但是沈君逸坐久了頗覺得有寒意襲來,他動了動手指,拿著茶杯忽然站起來。
“翊辰,生而為人是最苦痛的事情,情意不能琢磨,琢磨透了,就該傷心落淚了。”
沈君逸突然站到蘇翊辰的面前讓對方很是詫異,蘇翊辰見他手裡拿著一隻茶杯,透過指縫看到茶杯裡的水面上浮著一層厚厚的灰燼,他腦中炸開一團火,從心底裡生出了恐懼來。
“沈大哥,你手裡是什麼?!”
“幫你琢磨生之苦的東西。”
在還未來得及反應時,沈君逸就抬手捏住了他的嘴巴,逼迫蘇翊辰張開了口,而後那杯叫蘇翊辰懼怕驚恐的東西被猛地灌進了他的喉嚨,頓時一團烈焰從舌尖開始炸裂,那杯中的茶水像是滾油,滑過蘇翊辰的舌頭流過喉嚨向著內裡的深淵落去,經過的地方全被燒成了粉末,燙得蘇翊辰陡然睜大了雙眼,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裡掙脫而出,下眼的積血瞬間成了烏黑的血緩緩的流下他的面頰,他不可思議的瞪著沈君逸,面目猙獰睚眥欲裂。
沈君逸死死的捏住他的雙頰,感覺到指下的面板似乎是起了變化,面板與肉,都在一點一點的腐壞,他看著在黃符灰燼中已然化為惡鬼的蘇翊辰,忽而覺得自己似乎看見了五歲的弟弟,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弟弟。
“君淮,已至將死之時,你是否該叫我一聲大哥?”
沈君淮在夜裡的山間行走,他艱辛的舉著火把,地上有未化的積雪,沒過鞋面讓他冷得哆嗦。山野林間在夜晚並不太平,四周傳來野獸的嚎叫,讓他心驚膽戰。
在這樣艱難的行走中,他想到了太多的過往,在沈家生活的十五年中,他曾去問過沈老爺為何心甘情願救了自己還讓自己頂替了他的兒子,沈老爺的回答不過是一句——年輕時的愛意已經抓不住,那愛慕之人留下的孩子,就不能眼睜睜看著死去,就算是用自己的一子換,也心甘情願。
都是可憐人,他自己被蘇家拋棄,那君淮又何嘗不是被自己的父親與兄長拋棄!人心所痛的永遠不過是情字,親情,愛情,友情,他苟活十五年都沒有參透,現在在這山野回憶裡到是忽然參了個透徹,可是已經晚了,他離揚州還有這十幾裡的距離,但是離心上人,大概已是再次隔了陰陽了!
蘇翊辰在符水的作用下魂魄在一點點的被逼出肉體,而這本應該死了數月有餘的肉體也在漸漸腐壞,他掙扎著想要推開沈君逸卻毫無力氣。沈君逸看他口鼻湧出了黑血,眼角面板掉落露出了森森的白骨便鬆開了手,蘇翊辰晃晃蕩蕩從凳子上站起來,他腦中不斷迴響著沈君逸方才說的話,想要開口問那到底是何意思奈何口中悉數流出的都是黑血,無論如何都發不了聲。
好冷啊,井水好冷啊,他在水中浮浮沉沉,長久的時日裡都不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