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袍打消了睡覺的念頭往前院去了。他到的時候就瞧見沈君淮正坐在花壇前,旁邊放著個酒罈子,迷濛著雙眼在撥弄手中的一朵桂花。他近前幾步,就聞到了一股子桂花香氣,摻著半濃的酒氣。
“誒,賢弟,你來了……”
張嘴就是酒氣噴薄而來,蘇翊辰皺了皺眉,不知道這個醉鬼大半夜的來是什麼事兒。沈君淮沒看到他皺眉,扔下手裡的桂花抱起酒罈子獻寶一般捧到他眼前。
“今日中秋,為兄來找賢弟你喝一罈。”
“沈兄你醉了。”
沈君淮聽罷,低頭想了想,而後糊塗的說:“嗯,醉了。”
蘇翊辰接過酒罈,見上面的封口已被撕開,酒罈豁著大口被沈君淮抱在懷裡搖搖晃晃走了一條長街已經灑了不少,再看沈君淮的衣裳,前襟都被酒濺的溼了不少。蘇翊辰很無奈,覺得不能與一個醉鬼計較,便端起酒罈飲了一口,滿滿的桂花香穿過喉嚨香到了五臟六腑去。
“好酒。”
“必須是好酒,不然……我何必抱來送你!”
蘇翊辰拿著酒罈就近在他身邊坐下了,看他喝得醉醺醺,眯縫著眼仰頭看月亮,看了一會兒驀地揚起唇角笑了笑。
“誒,今夜中秋團圓啊,你我兄弟,倒是都團圓不上了,真是好兄弟!”
“此話從何說起?”
團圓不上的該是自己?沈家雙親俱在,兄長和藹,團圓不上一說倒是從何談起。
沈君淮接過酒罈又喝下一口,醉意更濃了。
“賢弟,日後若是再不能相見,你一定要忘了我,忘了沈君淮。”
“入了地府便不會得見了,一碗孟婆湯下肚,誰還記得誰。”
“嗯,說得對,一碗孟婆湯下肚,誰還記得誰。”
蘇翊辰扶正沈君淮東倒西歪的身子,順手撥開了他落在額前的碎髮,露出一雙醉意朦朧的眼,那雙眼直勾勾的看著自己,漆黑,深不見底。
“不過,若是為了你,我願不飲那孟婆湯。”
記你一世,再記你來世。
沈君淮擺了擺手,像是聽到個蹩腳的笑話著急要把它趕走。
“說什麼笑話,哪有這般情意能深厚到讓你寧願記著一世苦難都不忍忘卻。”
沒有答話,蘇翊辰再飲一口,桂花酒瞬間濃烈起來,辣的他舌尖透露著苦澀,如這人世要遭逢的罪一般吐不出來咽不下去。沈君淮看著月亮,慢慢外頭靠在蘇翊辰肩頭,睡意襲來,迷濛的眼睛奮力眨了眨又抑制不住的閉上了,他睡去以前聲若蚊蠅的在蘇翊辰肩頭說了一句話。
蘇翊辰聽不清楚,歪著脖子側臉貼到他腦袋上才隱約聽得了後半句。
“……一定,要忘了我。”
29。
“要送一人下黃泉並非難事,難的是要如何不著痕跡。”
沈君淮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還是會踏上覆仇之路,就在他已安身立命的時候生出了預料不到的變數。他自認是個良善之人,卻也要硬著頭皮來與兄長商討如何害人,怎麼想都是個笑話。
“君淮,你這是在想什麼。”
“啊,沒什麼,大哥你接著說。”
沈君逸敲了敲桌子。
“這事兒我若能說完那還要你作何用,仇是你要報,與我有何干系。”
兄長一番話出口,沈君淮只好硬著頭皮裝作了思考的模樣,他盯著桌上的茶壺時不時斜過眼珠子去看沈君逸,被他看的人淡定自若毫無其他表情。沈君淮想大哥真是個鐵石心腸的人,那麼多年來,他真真是從未見過沈君逸為親弟落過一滴淚!
“此事雖是我的大仇,但在如今卻成了翊辰的,沒有他參與我也不好發話。”
沈君逸把茶盞放回桌上,用力過大幾點茶水濺出溼了桌布。
“那便去找他!”
佛堂被燒後蘇夫人誦經的地方便搬到了書房去,她在書房置了個紅木香案,那些祖宗牌位已盡數被燒了個乾淨,如今香案空空蕩蕩就剩一隻孤獨的香爐,蘇夫人日日望著那隻將熄未熄的香爐捻著佛珠囔囔自語般的唸誦她的佛經,外間是重建佛堂敲敲打打的聲音,蘇翊辰請安後剛踏出房門,嘈雜的建造聲響就分毫不差蓋過了蘇夫人的佛經。
原世間一切聲響,都可以掩蓋住佛音。
“大少爺,沈大公子和二公子來了。”
這出戏唱的長久,在臺子上擺了數月的排場,如今終於是要走向正是上演的一朝,觀眾不止蘇夫人一人,也還有他們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