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正好輪到我在洪荒殿上議,結束後就藏了起來,沒有回去,直到關上殿門。”
宮殿外的燭火熄了,殿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濼嬰從躲藏的地方出來,小心翼翼地循著記憶挪動。洪荒殿內四通八達,沒了眼前所見,反而對方向更為敏感。走了大半個時辰,才見一縷月光從一扇窗戶的薄紗裡透射進來。他開啟窗,見到了從未見過的景色。
他早已將洪荒殿周圍的一切查探清楚,便想,這個陌生的地方,難道就是通往晨昏樓的所在?他就跳了窗。
那大約是一個後院,由於長期沒人打理,雜草叢生,再往裡了去,又似乎有誰在打掃,雖然也是草木繁盛,卻是錯落有致。在這之中,矗立著一座小樓,上面掛著一塊牌匾,上書“晨昏樓”。其實那並不小,只是與前邊氣勢恢宏的建築比起來,就是精緻小巧。各種藤蔓爬滿了小樓,從樓閣之間柔軟地掛落,這麼多年來,當初從山上引來的泉水還在流,四處開滿了夜間的花朵,在月光之下盛放,瑰麗無比。
但是,濼嬰自始至終,也沒有進入那座樓,因為他沿著小徑走的時候,看到了草叢中有人。而且不只一個人,是橫七豎八躺滿了人,這些人的臉孔都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他用手一摸,那些人都沒了鼻息,頸部冰涼,似乎死去了很久,但是院中的空氣是新鮮的,那些屍體還沒有腐爛。
那時的他被嚇得不輕,好不容易鎮定了心緒,往前走了幾步,就看見一個熟人。是定空,將老姐和自己撫養長大的人,他怎麼會認錯,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手探去,和其他人一樣,氣息全無,僵硬冰涼,但是渾身卻找不到一處傷口。堂堂一玄士,怎麼會無緣無故死在了這裡?
他當時做了一個極其愚蠢的決定,就是當即放棄進入晨昏樓,出去通知守衛裡面死了人。可是當他要開門出去時,發現殿門已被反鎖,憑他的力氣,怎麼可能開啟四乘車馬都可以透過的殿門,即使在裡面叫喚,幾百米開外的守衛也不會聽見。
這時,他聽見了腳步聲,雖然很輕,但是在空曠的大殿裡,顯得異常清晰。他立刻找了一處地方躲起來。那腳步聲久久不散去,一直在大殿裡徘徊,時而很悠閒,時而很急躁。
凌晨時分,那腳步聲才消失。
濼嬰再呆了一會兒,才敢從躲的地方出來。這時洪荒殿外的大鼓敲響,那朝陽隨著鼓聲升起,光芒射入大殿,頓時金碧輝煌。殿門緩緩開啟,顯現的是在外等候的玄士黃門和各殿上議者。濼嬰一眼就看見了定空,那人站在玄士之中,隨著人群依次進入洪荒殿,著裝正式,步伐沉穩,一如往日模樣。
濼嬰還算鎮定,將崩潰的心智拉了回來,趕緊混入人群中。
由於未得上頭傳喚,擅自進入洪荒殿,濼嬰被定空罵得狗血淋頭,罰了三個月俸祿,並且半年以內不準再次進入洪荒殿上議。
當晚所見所聞,他一邊疑惑不已,一邊又以為只是個夢境,甚至不敢和自己的老姐說。他將這件事記錄下來,開始拼命埋頭查詢死者復活之法,就是這段時間積累的醫學知識,使得他後來去了懸壺間做事。
半年禁期一過,西雅閣將他再次提拔,許了每日進入洪荒殿上議的資格。濼嬰乖了一段時間,可是那疑惑每日都將他的心撓得奇癢無比,異常難受。他便用了和上次一樣的法子,潛在了洪荒殿,等待關門。
半夜一過,燈火依舊取下。他悄悄從上次那個窗戶翻入了院子。在原來那個地方,他還是看到了隨處躺著的屍體,毫無生命特徵的屍體,但是沒有任何腐爛的跡象,連屍斑也沒有。就算是當夜死的,這麼長時間沒有動靜,應該也死了一段時間,按道理,屍斑早該出來了。在這些屍體裡,他仍是找到了定空,但是,定空所躺的位置變了。他留了個心眼,取了從繅絲間討來的染料,在定空的脖子上點了一顆痣。
在他想著要進入晨昏樓的時候,那個腳步聲再次響起。當天晚上的事,他已經有些記不得了,因為太過於緊張,完全是憑著本能躲避著那腳步聲,爬回了洪荒殿,呆到第二天。
清晨時分,定空走在人群的前頭,進入洪荒殿,他依舊風度儀態自然,而脖子上,分明點著一顆從未見過的黑痣。
那一刻,濼嬰反而鎮定了下來,再次肯定了晨昏樓裡有詭異,詭異到超出他所有的常識。可惜,之後他再也沒了機會。
過了沒幾日,突然說他涉及到南方賑災物資的貪汙案,不由得他分說,直接投進了幽冥監。南方的旱災濼嬰早就聽說過,而且他並不管此事,也未曾插手。那旱災並不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