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聊從爛泥裡爬起來,發現此處的霧氣稀薄了許多。他所在的,是一塊非常平坦的腹地,由於光線明亮,茅草和灌木也很旺盛,而四周的岩石山在白霧中隱現,似乎和霧區邊沿差不多。難道快出了霧區?餘聊心想,發現撞鐘已經停了,便從懷中掏出濼嬰遞給他的靈粉,準備撒一些上去。結果發現撞鐘裡的靈粉並沒有消耗完全,再仔細一看,那撞鐘分明在移動,只是速度非常慢。
滴。撞鐘終於發出了聲音,也把餘聊從震驚中拉回現實,按照濼嬰的推論,他現在的時間,幾乎在靜止的狀態。怎麼辦?應該往反方向跑,可是他完全記不得來時的方向。
他歇了口氣,幸虧揣了一些枯藤,便用匕首剝著吃了些,平靜下來,才終於做了決定,一直往西去。
他在這地方,找了些看上去能吃的野果,用舌尖嚐了嚐,然後揣入懷中,繼續前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按理說,折騰了那麼久,天該是黑了,但是那太陽一直高高掛著,掛在正中央,絲毫沒有偏斜的趨向。撞鐘的速度似乎略微快了些,餘聊已經完全無法判斷時間的長短,便索性由了它去。
靈粉耗完,撞鐘停止。餘聊已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一直走到脫力昏睡,醒來再走,太陽卻一直沒有西沉。無盡的白霧,無盡的白天,無盡的泥土,無盡的時間,不管他有多倔強,仍是感到了一絲絕望。
突然,眼前出現了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自從來到霧區,滿目所見的,都是枯敗的樹木,這一片茂盛的林子出現,餘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森林裡的霧氣更濃,非常濃稠地纏在林子間,白花花的,反射著陽光。他沒有多想,一頭扎進林子裡。
森林裡的霧氣實在太濃,光很難透射進來,一片昏黑。沒走多久,餘聊就感到難以呼吸,就用衣服包住了口鼻,這一停,也順便將撞鐘裡裝了靈粉。撞鐘低低地發聲,間隔非常正常,這一點讓餘聊有些興奮,腳步不自覺有勁起來。
走了沒多久,天便完全黑了。反正在這霧中,天亮天黑沒什麼區別,餘聊提著最後的氣,腳步不停。
當眼前白霧散去,可以看見其他東西時,已是三日之後,餘聊又餓又累,爬行著出了森林。
那片地方,沒有白霧,一塊巨大無比的石碑驀地映入眼簾。那石碑高聳入天,望不到盡頭,而那上面,刻滿了浮雕,是一個個掙扎著的人形,似乎正從石碑的裡面往外爬,成千上萬,密密麻麻,各種姿態,向上延伸,佔滿了整個碑面。
那些雕刻,也太栩栩如生了吧?
餘聊看得眼睛有些疼,一眨,再看,霧氣居然瀰漫而來,四周又是茫茫然一片。他眯起眼,石碑邊上,整齊地排列著幾百個青銅柱,高低不一,一圈一圈的,每個間隔二十多丈的距離,像是擺放著某個陣勢,那些柱子比永珍城中的要高大得多,最低的也有兩丈多高。他還想仔細看,便更是接近了那裡。
霧氣越來越濃,這時餘聊才發現了不對勁,趕緊把手湊到眼前一看,不是霧氣在變濃,而是他的眼睛逐漸在看不清。這一驚,又發覺身上磨破的傷口又痛又癢,用指甲一撓,破潰之處開始連皮帶肉地往下掉。
目的地就在眼前,他硬提一口氣,往前跑去,進入青銅陣中。那繁複的雕紋就在周圍,而他卻幾乎看不見了。
這時,腳下一個踉蹌,他猛地摔在地上。肺部也到達了極限,遇到新鮮空氣,便劇烈地咳嗽起來,直咳到口鼻溢血。就要到達了,怎麼能倒在這裡?他扶著青銅柱重又站起來,跌跌撞撞往那石碑的方向走去。
“脫離神的掌控!”
“將神驅逐出去!”
“開創命運!”
不知是誰在叫喚,闖入耳中,淒厲的叫聲此起披伏,震耳欲聾,那些聲音似乎繞開耳蝸,直擊大腦,轟隆隆地炸開。
走進了,看見石碑上用黑色的東西畫著六個符號,那是餘聊不懂的文字,他本能地覺得那是與流雲文極其相似的文字。
這時,他眼前闖入一片紅色,細看,有個身著紅衣的人,駕著騎獸,急急掠過林間,向他飛奔而來。那紅衣,極其鮮豔,似乎衝開了白霧,暈染了整個視野。
何等景緻!何等耀眼!何等壯麗!
那通天的石碑,那林立的銅柱,那濃烈的霧氣,卻及不上那一抹紅色惹眼。
紅色到了他的面前,朝他伸出手,餘聊下意識地抓住,手臂一緊,整個身子一輕,那人將他拉上了騎獸。一股熟悉的香味隱隱傳來,他心下驀地一鬆,疲累便鋪天蓋襲來,頓時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