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峻山,太子本意是想早些上山祭母,但是瞧著周維莊精神委頓,他心中柔情頓生嘆了口氣,吩咐了眾人在山下驛站暫且休憩,明日再上山祭拜。
這驛站因為太子千歲的到來,連牆縫中都細細清洗了一回。由此劉育碧看著室內雖清寒不堪卻也乾淨。
帝王家祭祀相當注重,除了冥香燃祭文外,歷朝大臣都會定期祭拜,從春秋時期起,歷代君主除每年奉典告祭外,凡遇大典、即位、婚娶、災禍等都要來先人陵前祭拜。
張氏貴妃多年前死於非命,乃是兵災人禍,由此不能移棺回長安。便在此地就地建了陵墓樓牌,以寄哀思。
當夜周維莊周太傅夜裡一反常態。他白晝無甚精神,夜晚精神亢奮出了居所順著山陵觀雪景吟著詩,一不留神越走越遠轉了一道彎撒腿跑了。
突然之間,他借了月光看見有一人坐在路旁枯木上,手拿黃酒銀盃,在賞月觀雪。
太子笑吟吟道:“周太傅好興致,晚上來賞雪月的嗎?”
莊簡苦笑,這劉育碧祭母之行還存這種閒情逸致,而他再不走便遲了,再不下手便終生後悔了。
他上前與他見禮。
旁有侍從太監手端酒壺,在靜夜下給太子殿下和太傅斟酒。
莊簡心事忐忑,這靜夜飄雪無聲,頭頂上華蓋遮雪,他面如雪白如坐針氈,隔山便是昔日張貴妃的陵墓,他殺其母與他遺子秉燭而座,怎能臉色好看,怎能坐得安穩。
太子瞧著他溫和問:“周維莊,看似你的臉色不太好呢。可是路途累著了嗎?”
莊簡道:“臣臉色一向如此。”他正捏起酒杯,往口中遞去卻又放下了。若不是守衛森嚴天羅地網,鳥雀都飛不出去,他飛出都幾千回了。
他慕燕飛,燕傷飄零。
他身後的太監忙給他斟酒,卻看見他酒杯尚滿,便放下酒壺。杯中酒色濃清冽,一股清香醇厚味道沁人心脾。
劉育碧輕聲道:“你為何想逃走呢,周維莊?”
莊簡手指顫抖,酒杯在他手中微晃,有一滴酒灑在了他的手掌之上。莊簡垂頭說:“沒有這種事。”
太子道:“沒有最好,我不許這樣。”他看著周維莊臉色蒼白低頭不語。
劉育碧定了一下心慢慢說道:“周維莊,你幾次三番想辭官歸田,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你若是有苦衷不順心的地方,儘可以跟我講明。天下雖大卻沒有不能揭過去的是非過節,我會為你做主讓你安心。”
這話說得極是中肯厚恤,可惜遇到了莊簡。
天下的確是沒有什麼不能揭過去的是非過節,卻不等於是沒有。
莊簡犯的便是這偏偏揭不過去的是非過節。
他縱然不當回事,但是恐怕劉育碧自己參不透吧。
劉育碧等了半晌,見他始終不抬頭說話,臉色黯然。周維莊啊周維莊,怎麼能這樣?看不透摸不住拿不準也找不到,這人心裡究竟是多少竅心思。是他劉育碧做得很不夠誠心,還不夠盡心嗎?
這世上難道還是有他不能左右的事情嗎?
太子心中感慨,舉杯在手中轉著。
莊簡低聲道:“殿下請少飲,雪中風寒杯中酒冷。我先告辭。”他站起身來自太子身旁擦身而過。
太子砰的一聲探手過去拉著他的手腕,道:“周維莊,要做得如何?你才願真心以待?你來告訴我!”
莊簡心中感動,現實卻是不容他感懷動心。他伸手推開太子的手,道:“殿下喝得醉了。”
劉育碧淡然道:“能醉便是最好了,我想醉卻醉不了。周維莊,你好生奇怪。你無緣由的來到我身邊,也會無緣由的離開吧。始終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解釋。紅塵來去一場夢。你行色匆忙,假若你要離我而去的話,請你空手而去。”
莊簡臉色微變,他拿了他甚麼事物?
劉育碧艱難的說道:“你令我自尊體面盡失、勇氣堅強不再,日日牽腸掛肚衷情思念,夜夜輾轉反側患得患失,你令我變了這麼多,卻不發一言偷偷離去……”
劉育碧臉上露出了痛入肝髓的痛苦:“你好似有些對不住我吧!”
莊簡惶惶然呆住了,他手足無措。茫茫不知左右何處。
這劉育碧對他打罵都可,逼奸調情也罷,就是不要與他說這些訴衷腸的話,他多情多愛心卻不失,眼望他人落紅塵即可,自個兒卻處身事外。
這一朝來,教他墮入紅塵受那七情之傷,他可是無心承擔。
這薄酒酒力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