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在這樣仿若地獄的情境裡他心裡也有一小片希望——他有一個真心愛著的騎士。這份希望讓他堅強,也讓他軟弱,但更多的卻是在身體傷痕累累的同時磨得他心裡也一片血肉模糊。
凱西閉著眼,他能夠感覺到安格斯放開他站了起來,他在等待著他無比熟悉的那一幕發生,心裡一片悲涼。
然而他聽見一聲陌生的“咔嚓”,然後是兩聲悶響。之後就只聽得見特拉斐爾的嗚咽聲,安格斯那病態的笑聲和變態的發言卻沒有發生。
凱西疑惑地睜開眼,就看見令他震驚得心跳驟停的畫面——安格斯倒在地上,血從他的頭部慢慢在地毯上蔓延開來,特拉斐爾倒他身邊低聲哭泣,他竟真的將燭臺拽了下來,此時那燭臺仍綁在他手上,只是邊沿沾著鮮豔的血跡。
☆、第6章 出逃
安格斯死了,凱西花了好一會才完全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緊緊捂住嘴,才吞下滾到喉邊的尖叫。他顫抖著,最終用雙手捂住整張臉,不可抑制地笑了出來。從雙手後面穿出來的笑聲從沉悶的壓抑,慢慢地變成了尖銳又神經質的聲音。
這樣的笑聲讓特拉斐爾也停止了哭泣,抬起頭驚訝地望著他。
凱西笑了好一會才漸漸平靜下來,他放下雙手露出臉龐,嘴角仍帶著弧度,呼吸紊亂,面頰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潮,瞳孔緊縮,帶著細碎水珠的長長的睫毛顫抖著像是破碎的蝴蝶。
“居然,真的有這一天……”他喃喃地說著,伸手抹掉笑出來的淚水:“光明神保佑……”
然而究竟是光明神保佑,還是曾經那些死在安格斯手裡的少男少女們的亡魂索命,沒人能知道。整個房間裡只有這個燭臺是特製的,安格斯也最喜歡把人吊在這上面來折磨。
凱西已經記不清他曾經見過多少年輕的男孩女孩被那條繩索綁起來,在那上面痛苦地掙扎,最終被安格斯折磨致死了。而在他來之前,那盞特製的燭臺又吊出了多少亡魂,他也不得而知。
然而這盞在凱西眼裡就像死神鐮刀一樣堅固又牢不可破的燭臺,最終是在無數年輕而鮮活的生命最後的絕望拉扯中漸漸鬆動了。特拉斐爾難得飽腹,有了些許力氣,他的掙扎就像是壓在這盞年代悠久的燭臺壓上的最後一根稻草。燭臺的崩塌猶如開啟無數怨恨的出口,終結了安格斯惡貫滿盈的一生。
最初的驚訝過後,凱西很快就冷靜下來。他伸手握住還插在自己身體裡的那根醜惡的棍子,蒼白著臉喘息著將它慢慢地抽出來扔到一邊,爬到特拉斐爾的身邊,摟住他顫抖的肩膀用低沉有力的聲音說:“我們得想辦法出去。”
“我們該,該怎麼辦?”特拉斐爾哽咽地說,恐懼讓他無法停止顫抖,整個身子如果沒有撐在凱西身上,就會立刻軟倒在地。
“我有辦法,你不要擔心。”凱西說著將幫住特拉斐爾雙手的繩子解開,替他揉了揉手腕:“沒關係的,不用害怕。他是罪有應得,你做了我們所有人的英雄。”
“所有人?”特拉斐爾問。
凱西的動作頓了一下,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握著他的手問道:“你還有力氣嗎?”
凱西的手掌非常溫暖,除了掌心有些溼潤之外沒有一絲動搖,連帶著特拉斐爾也安心不少。他做了幾次深呼吸,抬起頭望著凱西平靜的眼睛,慢慢地點了點頭。
凱西的計劃並不複雜,他先將安格斯的手腕和大腿割開,趁著血液還沒凝固放了一些血出來抹在特拉斐爾的雙腿和袍子上,有一些血跡滲入地毯,很快就變成一塊塊暗紅色的斑痕。
然後他從浴室拿出一塊浴巾,裹著安格斯的屍體,讓血不會滴落到別的地方,才將他搬到床上,用被子蓋好。
凱西讓特拉斐爾躺在地毯上的那片血跡旁,隨手將浴巾扔到他身邊,低下頭對他說道:“你不要動,我去叫個僕人進來,你就裝作已經死亡的模樣,知道嗎?”
特拉斐爾點點頭,他先是側躺在地板上,但又怕自己太過緊張導致表情有變化被看穿,就改成趴在地上,將額頭抵在自己的胳膊上。
過了一會他聽見開門聲和凱西低聲說:“那個孩子已經……你們來把他抬出去吧。”
然後是另一個聲音應了一句,過了一會就聽見由遠及近的輪子滾動聲,接著是關門聲。輪子在地攤上滾動的聲音一直響到耳邊,特拉斐爾藏在袖子裡的指甲緊緊掐住手指才能忍住不叫出聲。即便他已經將呼吸放得極為平緩,但仍覺得心跳聲太過吵鬧。可是他越怕自己露出破綻,心臟彈動的幅度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