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
肖朗猝然清醒,雙目圓瞪——
申士傑貼近他的鼻息,「怎麼了?」
肖朗頓覺滿腹委屈,推他閃遠些,二話不說地揪來枕頭,側身抱著,猶如抓緊唯一的浮木,在紛亂的思緒之中載浮載沉。
都怪阿杰害他做亂七八糟的惡夢,也差點在夢中掐死他呢!如果這輩子不能再交到像阿杰這樣的朋友,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
申士傑關掉夜燈,平躺在床上,毫無睡意。看來,肖朗是討厭他的,正應驗了自己曾說過的話:有錢也買不到我想要的。
旅遊結束,申士傑開車北上的途中,一語不發,表情活似被人給倒債。
肖朗打從上車就盯著窗外看,時而咬唇,越是不想將旅館發生的事當作一回事,偏偏記得越清楚——腦海不斷反覆播放,彷彿被阿杰一次次地玩在手上。
「以後別再看A片。」申士傑打破沉寂,不想再忍受他的反常。
「我哪敢。」一次經驗就夠了,他根本無法預料阿杰的行為。
「還生氣?」
「……不是。」他神情黯然,猶如洩氣的皮球。
氣氛持續沉悶,申士傑不再問話,肖朗也靜默。兩人之間悄然變化,想著對方的心思拉近,感情的距離卻遙遠。
近黃昏,車子下了交流道。肖朗偷覷他的表情依舊冷酷,赫然發覺自從上次戴了阿杰的眼鏡之後,他就沒再戴上了。「你的眼鏡呢?」
「扔在你的書桌。」人在鄉下,他犯不著再假裝斯文。「你聽清楚,我沒和女生交往是因為無法真正的喜歡。」
肖朗悶不吭聲,有點不甘心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我會對你使壞,也會對你好,知道原因了吧?」他的嘴角上揚,拐彎抹角地表達喜歡之情。
「你也聽清楚,我不知道。」肖朗苦惱,該不該接受是個難題。
申士傑不做任何表示,將車子駛入前方的加油站,按下車窗,熄火。
加油站的工作人員低頭詢問:「先生,請問要加92還是95的汽油?」
「95,加滿。」他掏出皮夾,拿了一張信用卡,準備結帳。
數分鐘後,離開加油站,申士傑道:「再過二十分鐘左右就到家,可以趕上晚餐的時間。」
「你買一箱的魚放在後車廂,恐怕都退冰了。」
「依然新鮮就好。這陣子,不愁餐桌沒有魚可吃。」
肖朗略顯不好意思,阿杰對阿公、阿婆都比他還孝順。
申士傑暗自嘆氣,肖朗又變得安靜。
返回三合院,肖朗一下車,徑自搬一箱魚貨,轉身直奔廚房,高喊:「阿婆——我回來了。」
申士傑蓋上後車廂,望著他消失的身影,心情頓時跌落谷底——
這棟老舊的三合院,並非自己的家;如同肖朗,仍不屬於他。
恢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鄉村生活,有別於都市的塵囂喧譁,申士傑過得充實且滿足。唯一的缺憾是肖朗仍不願面對現實,儘管兩人就像一對戀人,同進同出,同吃同睡。
入夜後,窗外寂靜,暖風送來一陣稻香,伴著他在書桌前作業。開啟手提電腦,傳輸手機內的照片,儲存後,他逐字打一篇報告,記錄旅遊所見所聞。
身後的床上,肖朗已經睡著,偶時發出鼾聲,不經意的干擾。
他回頭看了肖朗一眼,下一瞬繼續盯著檔案檔,編輯插入一張張圖片。乍然,「咦」一聲,選錯圖檔,螢幕顯示在旅館所拍攝的浴室照,毛玻璃上頭凸顯出人的五官形體。
良久,申士傑合理推斷:當時霧氣朦朧,透在玻璃的人影不過是巧合形成。
不以為意的重新插入搶孤照片,渾然不覺自己對民間信仰的著迷已凌駕於往常。
書桌上,有一罐硃砂墨,是為畫符咒所用。每夜埋首練習,直到凌晨子夜才罷休。
上床睡時,不意外聽見肖朗囈語:「別找我……」
申士傑抹去他額頭的汗,忽聞蚊帳外有物體掉落。
他立刻下床,點亮檯燈,彎腰收拾腳邊的筆和符紙,心想肯定是被風吹散。將筆放入筆筒,再壓住符紙。檯燈一關,他回到蚊帳內,仰躺在肖朗身旁,暫無睡意。
他不禁分析起,人的潛意識在睡眠時仍有活動,於是產生夢境,嚴重時會導致睡眠障礙。以前的精神科尚未普及,宗教起到了治療作用,收驚、求平安符均能安撫人心,於是坊間的靈療種類繁多,至今依然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