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下一個可供憩息的高山小屋的。沙米爾覺得很冷,他的臉上滿是冰霜,四肢傳來的麻木感也讓他不由得開始擔心。某種意義上,高海拔登山就是在與死神捉迷藏。大山是沒有朋友的,對它來說,登山者只是一群強行闖入的不速之客。如果它決定了要向這些闖入者關上大門,那就應該毫無保留地服從它的意志。出發之前,沙米爾已經告知了蘇茜這一點,但現在看來,她已經將這個忠告拋諸腦後,這讓沙米爾很惱火。
暴風雪仍然肆虐,在這個海拔4600米的高度,必須保持冷靜,但是沙米爾卻難以平復自己的思緒。
一年前的夏天,他和蘇茜一起去阿拉珀霍國家森林公園裡的格雷斯峰進行了登山訓練。但是科羅拉多的氣候條件明顯和他們在這個傍晚所面臨的處境不同,甚至沒有可比性。
那次攀登格雷斯峰同樣也是他們關係的轉折點。回到山下後,他們入住了喬治鎮上的一家汽車旅館,第一次共用了同一個房間。這家旅館沒有什麼優點,但是房間裡的床卻足夠大,他們在上面待了整整兩天。兩天兩夜中,他們互相撫慰著大山在彼此身體上留下的創口。有時,只要一個手勢,或是一個關懷的神情,就能讓你明白找到了那個和自己如此相像的另一個人。沙米爾在胡思亂想中,所感受到的正是這一點。
一年前,蘇茜敲響了他的房門,她臉上的微笑讓人無從拒絕。在巴爾的摩,臉上掛著笑的人不是太多。
“看來你是全國最好的登山教練!”蘇茜用這句話作為開場白。
“就算真是這樣,也沒什麼可自豪的,馬里蘭州就像沙漠一樣平!海拔最高的地方也剛過1000米,一個五歲的孩子也能爬上去……”
“我在部落格上看到了你的登山日誌。”
“小姐,我可以為你做什麼嗎?”沙米爾問道。
“我在找一位耐心的教練兼嚮導。”
“我不是美國最好的登山者,而且我也不會去教別人。”
“也許吧,不過我欣賞你的技術,也喜歡你直爽的性格。”
蘇茜在未經邀請的情況下就走進了沙米爾的客廳,向他解釋了到訪的原因。她希望能在一年之內成為一名合格的登山者,並承認自己之前從未登過山。
“那你現在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又為什麼要這麼快?”沙米爾詢問道。
“有些人會在某一天聽到上帝的召喚,而我則是聽到了山的呼喚。我每晚都做同一個夢。在夢裡,我在一片純粹的寂靜中攀登著白雪覆蓋的山峰,這是種讓人著迷的感覺。所以,為什麼不想個辦法讓夢境變成現實呢?”
“這兩件事並不矛盾。”沙米爾答道。
看到蘇茜不解的神色,他又補充說:
“我是說上帝的召喚和山的呼喚。但是上帝一般更為安靜,而山卻會嘶鳴、吼叫,有時山風的低吼會讓人害怕。”
“那就不去管沉默的上帝了。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小姐……”
“我姓貝克,叫我蘇茜吧。”
“準確地說,我一般都獨自登山。”
“就算是兩個人一起,你也可以有單獨登山的感覺的。我不是話多的人。”
“一年之內是不可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登山者的,除非你拿出全部的時間。”
“你不瞭解我。一旦我開始做一件事情,就沒有什麼能阻攔我。你肯定從沒見過像我這麼有決心的學生。”
對蘇茜而言,學習登山已經成為腦海裡一個揮之不去的念頭。在找不出更多理由來說服沙米爾的情況下,她就提出要付他學費,好幫他改善目前的生活,至少可以修繕一下他這座破舊的房子,反正他也的確有這樣的需要。沙米爾打斷了她的話,給了她一個忠告,蘇茜也把他的話當成了登山訓練的第一堂課:在巖壁上,一定要保持冷靜,控制住自己的每一個舉動。總之,要和她之前表現出的對登山的態度完全相反。
沙米爾請她先離開,並承諾一定會考慮她的建議並同她聯絡。
在蘇茜走下門前的臺階的時候,沙米爾問為什麼會選擇他。蘇茜給出了一個比之前的稱讚更誠懇的回答:
“你在部落格上的照片。你的長相讓我覺得很舒服,而我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直覺。”
她沒有再說什麼就離開了。
第二天,蘇茜又來找沙米爾尋求答案了。她把車停在了他工作的汽車修理廠裡,問了經理沙米爾在哪裡,然後就過來找他。沙米爾正在地溝裡給一輛老式的凱迪拉克放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