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在飛機上,差點要跳傘時,我突然記起了你彈的《黃河》序曲,我想,聽過這種音樂的人,應該不會這麼容易死掉。果然,飛機脫險了。”
“太好了。”
流川覺得除了“太好了”這三個字,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仙道看著他:“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請說。”
“你們去上海,可以不乘飛機嗎?”
“為什麼?”
“雖然我自己很愛坐飛機,卻不大放心自己喜歡的人乘坐飛機。可以嗎?”
“我們已經買了船票。”
仙道呼了口氣:“太好了。”
雖然他們都知道,在這個時代,就是沒遇到飛機失事,也還會有其他活不下去的可能。
但避免了一種危險,就像是得到了一個承諾。
就會覺得彼此都可以活到……那一天。
流川眼前浮現出彩子剛才痛哭失聲的表情,他這時何止悲喜交加,簡直是百味雜陳。
他和仙道之間,似乎只隔著不到一米的距離,但只要想到大門裡的彩子,這個距離就無形中被無限拉大,大到看不清他們的未來。
他說:“我要走了。保重。”
仙道點了點頭:“保重。五月後見。”
流川沒有再說什麼,在仙道的注視下轉過了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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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黑了,這時候,大街小巷傳來了斷斷續續的爆竹聲。
這是流川在國內過的第一個舊曆新年除夕,也是他在重慶的最後一個晚上。
三井在廚房裡忙得不亦樂乎,做了好幾樣菜。
這時的他,真正有了點長兄如父的味道。
三井開啟一瓶葡萄酒,酒香在空氣裡瀰漫開來。
如同這時充斥在流川心底的離愁別緒。
三井倒了一杯給他:“楓,來,我們乾一杯。”
流川拿起酒杯,問:“為什麼乾杯?”
三井想了想:“為在上海的新生活幹一杯,怎麼樣?”
“好啊。”
一飲而盡時,流川突然想,仙道現在在幹什麼呢?
應該是和他志同道合的妻子,同生共死的戰友們一起慶賀除夕吧。
今天他大難不死,又逢傳統佳節,實在值得慶祝。
他也想為仙道乾一杯。
別的就交給時間去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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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2月1日清晨,三井和流川站在開往上海的客輪甲板上。
終於要起航了,輪船發出三聲汽笛聲,舷梯也被吊了起來。
那很長很長的汽笛聲,震耳欲聾,像是和這座城市作最後的告別。
剎那間,碼頭那邊的天空被烏煙染成一片漆黑。
輪船慢慢向中心河道駛去。
許多送別的人仍然留在碼頭望著它,繼續揮著手,向離人告別,
漸漸地,朝天門碼頭,不,整個山城重慶,在他們眼前變得輪廓模糊。
流川轉過身靠著欄杆,閉了一下眼睛,不想讓三井看到自己就要盈出眼眶的淚水。
他不能確定將來會怎麼樣,卻也忍不住的想,當春天來時,會不會和仙道在另一個城市重逢。
(第一部:重慶篇完結)
☆、總第十九章
(十九)
2月4日清晨,三井和流川在吳淞口下了客輪,踏上了上海的土地。
他們站在碼頭上,三井東張西望著說:“楓,真的會有人來接我們?”
“舅舅說的,這裡公司的負責人會來接我們。”
這時,一個和三井年紀差不多的青年和一箇中年粗壯男人匆匆向他們走過來,青年說:“兩位是不是重慶來的流川先生和三井先生?我是天豐百貨公司的總經理助理池上,田崗總經理昨天有急事去了南京,要下午才能回來。我先送你們到住處休息。”
三井打量著這個自稱是池上的青年:“慢著,你怎麼證明自己是天豐百貨的人?”
流川一怔,不解地看著三井。
三井低聲對他說:“上海不比重慶,以騙術為生的人比比皆是。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