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唰”地扔在一邊。他靠在椅子上,然而那種懶洋洋的神氣消失了,“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歐文剛咬了一小口香腸就覺得味同嚼蠟,他把叉子放下,有些呆呆地看著湯姆。他撓了撓頭髮,靜默了好一會兒,一句話突兀地衝出口:“我想問你這些年——”他頓住了,頹然地垂下眼睛,“……算了。”
湯姆沒有說話。一個銀質煮蛋器在他面前旋轉著,他盯著它,好像突然對它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似的。就在歐文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湯姆卻慢慢地眨了眨眼睛,那個煮蛋器緩緩停住了。
“我過得很好。”他漫不經心地輕聲說,“假如你是想問這個的話——我過得很好。”
“哦,”歐文怔怔地看著湯姆,過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有些急匆匆地說,“……哦。當然,我知道——”
“你要是以為我離了你活不了,那就是大錯特錯了。”湯姆平平淡淡地說,然而他還是沒有抬起那雙黑眼睛,從歐文的角度只能看見那低垂的、長長的睫毛,“你一定看到了,這些年我什麼都得到了:權勢、地位、榮耀、力量——斯萊特林教導我應得到的一切。你不在是件可惜的事,但也僅此而已。何況,”他頓了頓,飛快地說出最後一句話,“何況現在你已經回來了。這就夠了。”
——想想也知道這裡有多少真話,這表現和昨天晚上那個半瘋了般的男人可真是大相徑庭。但歐文早就料到了:讓這個人說句好聽的話絕對是天方夜譚,你還不如指望冰霜傑克1偶爾展露一下它的溫柔多情。
“用不著覺得愧疚和憐憫,”湯姆突然厲聲說道。然而停了一會兒,他的神情變得柔和一些了,“你用不著,我也用不著。不過,這種事情最好別再來一次——”他往前傾了傾身子,十指交叉,把小臂放在桌子上,慢吞吞地說,“我找了你那麼多年,公平起見,我們之間確實有些事情到了該清算一下的時候了。”
湯姆那幽深的眼睛讓歐文不自禁地摸了摸鼻子,的確,有些事情是該主動坦白了。他短促地笑了一聲:“你還記得……我們的那個協議麼?”
“我沒忘。”
“好吧。”歐文沉吟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他抬起眼睛,正好對上湯姆直直望過來的目光,“——我有個秘密,湯姆,我知道你懷疑過我很多次了。”他咧了咧嘴,勉強扯出一個微笑,“你一定看出端倪了,當然,畢竟你那麼聰明……有很多次,我都在想怎麼開口,可是——”
湯姆突然打斷了他:“那個在走廊上追上你,拍你肩膀的人是誰?”
歐文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有些愕然地看著湯姆:“……對不起,你說什麼?”
“黑頭髮,綠眼睛,從後面衝過來朝你微笑,”湯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昨天我在你大腦裡的那些片段中看到的。”
歐文終於知道湯姆在說誰了。牽扯到未來的事情很難解釋清楚,但既然已經決定坦白,那麼他就一定對湯姆全無隱瞞:“威廉——我的一個朋友。”他皺起眉,苦苦思索著該怎麼找到事情的頭緒,就像找到一團亂棉線裡的線頭:他該怎麼複述那一段經歷,又該怎麼說明這些年與他所知道的歷史大有不同呢?如果說出所有真相就能像從罐子裡往外倒出一捧豆子,那世界可真是太清楚簡單了。
歐文使勁閉了閉眼又重新睜開,一切還是得從那篇令他頭疼到現在的魔法史論文說起——無論湯姆知悉這件事後會有什麼反應,它都不能被迴避開來:“我不知道該說那是很多年前的事……還是很多年後的事。”他小心斟酌著用詞,“該怎麼說呢……你知道,湯姆,有一些魔法問題我們永遠找不到答案,但它們是真實存在的:我其實並不是活在和你——”
“我知道。”
歐文以為自己聽錯了,再一次地,他張口結舌地愕然問:“——什麼?”
“我說我知道。”湯姆重新拿起了他的報紙,“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你總是莫名其妙地知道一些你本來不應該知道的事了。曾經我覺得疑惑,只是不能確定。現在——”他挑起嘴角,看不出心情地笑了笑,報紙“嘩啦”地被抖響了一聲,頭版那個倒黴巫師的帽子徹底掉下來了,“足夠了。繼續保留你的秘密吧,比利,有些事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歐文愣了好一會兒,然後面目糾結地瞪著那個面色不變的男人。他好不容易才決定把一切都說出來,現在就好像要把一大團巴波塊莖重新吞回喉嚨裡似的。歐文不由自主地咬牙切齒起來:“……看在梅林的份上,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善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