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錢袋翻看。那些熟悉的硬幣有一股沉甸甸的親切感,他順口答道:“這是加隆。銀幣是西可,銅的是納特。十七個西可一個加隆,二十九個納特一個西可,用習慣了就——”
比利猛地頓住,他抬起頭來,正對上湯姆黑幽幽的眼睛。坐在床上的黑髮男孩兒用大拇指把手中的金幣向上一彈,然後聲調平板地問:“你怎麼知道?”他撥了撥微微卷曲的黑髮,額頭就像大理石一樣蒼白,然後輕聲又重複了一遍,“你怎麼知道?”
那枚加隆掉了下來,在地上飛快地打轉,變成了一團球狀金光。
比利面對著湯姆的黑眼睛,冒出一手臂的雞皮疙瘩。他放下皮錢袋,摸了摸鼻子,儘量從容地撒謊道:“我追出去問了一些事情,是那位……鄧布利多教授告訴我的。”
湯姆沒有說話,他撿起了地上的加隆重新放進錢袋,然後開始整理那些物品清單。沉默的氣氛讓比利聯想到阿茲卡班的審訊——雖然他並沒有經歷過。
“等等,”比利舔了舔嘴唇,在看到湯姆把兩個錢袋都放進櫃子的時候,他決定打破這令人忐忑的沉默,“這些都——收在你這裡?”
湯姆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你知道從這裡怎麼到那個破釜酒吧?”
比利愣了愣,他還真不知道在麻瓜世界裡怎麼從孤兒院找到破釜酒吧。
“我就知道。你根本沒聽他說話,那時候你在走神。”湯姆嘲諷地笑了一聲,不容置疑地把櫃門關上了,“所以從現在開始,一切聽我的。”
比利張了張嘴,很想問問湯姆帶路和掌管財政大權到底有什麼關聯,但他什麼也沒能說出來。納吉尼從他身邊遊過,停在他腿旁,盤起了身子嘶嘶地嘲笑著他。
第二天中午。
地鐵聲隆隆轟響,比利臉色蒼白地坐在湯姆身邊。在他們向科爾夫人說明需要之後——這件事情並不太難,或許是那老太太實在太想擺脫他們兩個燙手山芋,又或者是因為她從昨天一直到今天都顯得暈暈乎乎的,那張瘦臉上一貫的精明神氣消失了——他們走出孤兒院的大門,湯姆帶著比利在各種小巷中熟練地穿梭著,然後一路走進地鐵。
現在,比利不得不頭暈腦脹地提高聲音:“我討厭地鐵!”
湯姆皺了皺眉:“我沒聾。”
“可是我要聾了。”比利的臉色越來越白了,他不斷眨動眼睛,“這種交通工具簡直是……”
“我記得你以前沒這個毛病。”
一陣作嘔的感覺襲來,梅林在上,比利的警覺性陡然降低了:“你說的……以前是指什麼時候……”
“具體時間我也說不準。”湯姆慢條斯理地說,他對上了比利棕色的眼睛,然後遲疑了,“是那隻兔子——”
“停!”比利突然說,他臉上最後一點兒血色也消失了,“在這輛該死的車停下之前……千萬不要跟我說話!”
湯姆別過頭去,緘默地看著漆黑的隧道。而等他們終於到站之後,比利已經完全忘記這件事了。
十九世紀三十年代的對角巷和下個世紀並沒有什麼太大不同。這是巫師世界最繁華的街市之一,無論在此刻還是未來,都是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比利早有一種感覺,巫師們一定都十分喜愛匯聚於麻瓜們的中心城市卻不被他們察覺的樂趣,就像中世紀的一些巫師熱衷於被麻瓜捉住,一邊念凝火咒一邊享受焚燒的癖好一樣。
“……然而早在倫敦成為世界都市之前,對角巷的魔法集市就已經開始成形了。就這一點來說,紐約和洛杉磯的近代魔法史學家們都無可否認。”——《魔法史》
比利向路邊曲折的小巷裡看去,多少還是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那些他小時候在斯科莊園裡拆解過的許多破舊玩意兒在這裡都還是閃閃發亮的嶄新模樣,飛天掃帚店擺出來的新掃帚甚至還不是彗星,而是老式得多的雷鳴260。麗痕書店的門面有幾處脫漆,看來他們很快就該來一次大型魔咒翻修了;而旁邊的長袍專賣店的牌子上寫著“摩金先生”,比利透過窗戶看了一眼,摩金夫人現在還是個和氣的年輕姑娘,正在快活地忙碌著呢。
這感覺太奇怪,卻也太有意思了,一切看上去都似是而非,好像身處一場逼真的夢境。
比利越看越覺得目不暇接,而湯姆卻一直沉默地走在旁邊。他偶爾抬起眼睛看看,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反而更像一個從小就在巫師家庭長大的孩子,只是那雙黑眼睛隱隱發亮,連帶著精緻的五官都好像閃顯出一種狂熱的光芒,好像終於回到了他自己的歸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