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閉上眼,神色倦怠地說:“銀鍠朱武,莫讓吾恨你。”
“那你……便恨我吧。”
他又卸掉了他的下巴。
然後吻了上去,聽到咔咔的聲音從簫中劍的喉嚨深處傳出。
這一次,他吻得那麼纏綿而投入。
“看我。”銀鍠朱武柔聲命令。
皺著眉的人沒有回應。
“看我!”
簫中劍睜開眼睛,然後在一瞬間,嘔吐在了銀鍠朱武的身上。
食物混合著鮮血。
雙刃(三)
銀鍠朱武看著眼前的圖紋,雪白的底子鮮紅的花卉,交疊盛放,千年如一日的熱烈,花團錦簇,爭奇鬥豔。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魔界裝飾裡,線條繁複姿態萬千的紅花,妙曼,妖嬈,面無表情好似一尊眼中什麼都沒有的雕像。
只是從背影看,竟有了些微蒼老的意味,連原本英武飛揚的側影都顯現出垂暮的遲鈍木訥來。紅髮間原先帶著叛者狂意的幾縷紛飛的白髮,現在,灰敗得似滄海退去後盡化塵土的桑田。
終於,他闔上了燦金的眸子,似要昏昏睡去,高大的身軀以一種佝僂的姿態,蜷曲著深深陷入四周的軟墩。可是扶額的手卻是緊繃。
意識,極累又極清醒,入眠也不得。
他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入睡。
有時不想,有時不敢,有時……則是不能。
自己唯一精通的安眠咒,都無法再發生作用。
連最艱險的戰爭,都不曾如此疲乏,不曾逼他到如此絕境。
神經就像他癱軟又僵硬的背脊。
繃在弦上,等著斷裂。
伏嬰師恭敬地俯下潔白的額頭:“主君……是否要洗去他的記憶,讓他再度入魔?”
銀鍠朱武睜目,沒有回答,眼睛似望向很遠的地方。
他想起了他今天早上見過的那個人。
晨光灑進來的時候,落在那人淡金色的睫毛上,陰影雕塑下的輪廓平靜美好,就像他一頭蜿蜒的月光,在掌中細膩流長,柔順又寒涼,諳熟於心。
彷彿一切都沒有變,幾乎要分不清朱聞蒼日的情意和銀鍠朱武的記憶。
讓人生出一種錯覺,彷彿抱在懷中的這個人,就是時光本身。
於是有些恍惚,這些天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然後,那人睜開眼,看見他。
冰綠的眼睛裡溢位的滿滿的抗拒,以扭曲姿態試圖抬起的臉上,又順著緊咬繃直的下巴浮現出死灰一樣的慘敗。
然後,就都想起了。
被封印的身體,被卸掉的下巴,被和著血強制灌進去的食物……還有那無法止歇的嘔吐。
只要他一碰簫中劍,簫中劍就無可抑制地嘔吐起來,無法停止,直到吐出鮮血吐出膽汁甚至無物可吐只能發出痛苦的咕噥,慘白的身軀仍然蜷縮著痙攣,長揚的脖頸上青紫的動脈劇烈收縮又突起,上下不住顫動的肩頭恍若將要崩塌的雪山。
銀煌朱武,對此無能為力。
只是一次次迎向那人嘔吐在自己解或未解開的嶄新的雪衣紅甲之上的穢物。
看不出哭還是笑的表情。
臉上強硬的面具,早在第一次露出驚恐的表情時,就不知道碎裂在了哪裡。
愧疚,道歉,愛撫與纏綿。
可是,還是要強硬地把那個人箍在自己懷裡,進入,佔有。
被封鎖了功體和四肢的人,虛弱得連孩童也未必打得過。
他從不吭一聲,只是養成了神智渙散時默默啃咬自己舌頭的習慣,雖然根本無用。
銀鍠朱武卻一直沒有發現。
等他意識到,那人的舌頭上已經遍佈了多個淺淡的傷口。
一開口就會有血逸出。
他小心翼翼地吻掉那些血,然後卸掉簫中劍的下巴,再上傷藥。
此時,連殘虐都變成一種令人心驚的慈悲。
極盡溫柔地,殘酷又可悲。
那個人,明明自己近乎一天都守在他身邊,不是纏綿就是看著他靜靜地縮成一團躺在那張床上,還是覺得,在隨著窗欞前手指間跳動穿梭而過的光一樣,在離他越來越遠。
簫中劍在離開他,以一種他說不出卻真實害怕的方式。
而除了這樣一種近乎枷鎖的牢牢擁抱和嵌入,他不知道,還能怎樣,來留著這個人在身邊。
他在溺水,救命稻草是身體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