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近那一刻的安心,哪怕那一刻,也只是錯覺。
他在他的痛苦的痙攣中同樣痛苦地軀體糾纏,感受那人日漸生長的指甲無力地推拒,指尖劃過的地方也在他心口劃出一片血淋……
疼痛得彷彿胸腔深處都被剖開了,連敵人最狠勁的箭都比不上,他閉眼已經可以想見傷口是如何血肉模糊猙獰外翻,低頭卻看不到任何痕跡。
於是有時候會覺得,那已經不是自己的身體了。
已經沒有快感。只有由身體相貼而來的痛感在證明著存在。
一日一日,原本就清瘦的人,肋骨都瘦得一根根凸顯了出來。
開始簫中劍尚對自己的精神有控制力,那時他只是一臉平靜死氣地看著銀鍠朱武,彷彿眼裡完全沒有這個人。
後來,隨著身體的虛弱,神智也越來越不清晰。
明明已經憔悴疲憊不堪,卻像受傷而戒備的小動物,瞪大著眼睛防備著不肯入睡。看到銀鍠朱武的接近就會像孩子一樣露出無掩飾的驚恐表情,雖不能動地渾身顫抖著試圖向後退去。
銀鍠朱武想,他大約是要絕望了。
但是絕望裡面總帶有著不肯死去的那丁點他每次都遺忘掉的希望,所以才一次次又再發現原來自己還會一次次失望。
他鍥而不捨地一遍遍在形容憔悴得幾乎都快要認不出就是那個雪山之上風華不似凡間所有的銀髮謫仙的年輕劍客耳邊說:“你喜歡我好不好?只要一點點,一點點就好……你喜歡我,好不好?”
換來的不過是日漸不能明白他言語的人無力卻緊繃的指尖的拍打。
他甚至可以看見那人碧綠的眼裡的紅。
只能同樣一遍遍道歉,再溫軟地說著他這輩子都未說過,但那人根本不會聽進去的安慰的話……
“我知道你很疼,我也疼,忍忍就好……以後就好了……”
擁抱的姿態有多溫柔,手臂的力量就有多強硬,心也就多千瘡百孔,搗爛成泥。
只是這卻是唯一的,彷彿情人一樣親密無間的時刻。
心臟相貼共鳴的,試圖去除掉所有不貼合的縫隙,再沒有絲毫距離。而手臂緊緊地環繞著那人冰涼無溫度的身體,似要把對方的血肉嵌入自己的骨髓,直至連靈魂都合為一體。
就算相連的地方,同樣冷得入骨生疼。
是的,明明被凍傷,血肉化成冰渣一塊塊落下,露出森森的白骨,冷極而連靈魂都似被燒灼地疼痛到痙攣起來,卻彷彿粘在他身上一樣,捨不得,放不開的手。
銀鍠朱武埋首在簫中劍的肩,然後吻上那人已經會反咬他的嘴。
等到那人終於筋疲力盡地昏過去,再擁抱著,貪婪地整夜不眠地看那人難得安靜下來的睡顏,迎接曙光和下一輪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