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0部分

彷彿想就這樣死去算了。

他渙散的瞳孔有了焦點,他看著天花板。

然後眼珠子慢慢地轉向我,目光停駐在我臉上。

他的表現異常平靜,我寧願他不要那麼淡然。因為我知道,這是他絕望了的表現。

他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自己現在的狀況都不在乎了。

……小喬呢?

他乾澀的嘴唇無聲吐出這三個字。

輕得像一抹嘆息。

“……她沒事、她很好。”我答。

因為我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麼。

因為我只會給他這個答案。

男人那雙平靜得讓人心碎的眼睛凝視我。

彷彿想要說服自己相信我。良久,他的嘴唇再度蠕動——

你說謊。

他沒發出聲音。我看不出他是誰。

我才發覺自己多怕他在撞車後腦震盪或出了什麼艱澀名詞的意外。

讓他發了瘋、失了憶,變成一個不是三月也不是阿密,我所不認識的人。

我多怕他人格再分裂,或為了逃避這比任何一次更巨大的痛苦而發展出新人格。

因為他的腦袋是多麼脆弱,經歷過撞車、Larine跟小喬的意外後,回覆正常反而堪稱奇蹟。

但,謝天謝地,他沒有轉身走掉。他是三月,向三月。

“……你說謊。”

他從喉頭擠出了聲音,乾澀沙啞。

那聲音平淡、毫無起伏,卻蘊含深不可測的巨大悲愴。

三月大張的眼睛滑下一滴眼淚。

滑過他的臉、流進耳廓。

我緊緊閉上眼睛。

我跪在床邊,痛苦地將臉埋進手中,眼淚滑出指縫。

天啊。我知道,三月快要失去小喬。

而我,我正在失去他。

“If human beings are not drowned; ”asked the little mermaid;” can they live forever? Do

they never die as we do here in the sea?”(注)

這宗轟動一時的案件。

記者一如往常地竊聽救護車的頻道,緊接著警方的腳步趕到現場。

他們想知道這宗八號風球下的悲劇所有的內幕,他們要知道那對母女為何墜河。

他們翻出了三月跟我的名字。

他們用最危言聳聽、最吸引眼球的字眼去形容亞洲罕見的MPD病患。

報紙雜誌從開庭起一連賣了好幾天頭條,他們像蛆蟲般圍在法庭外面,像長臂猿一樣向我們伸出麥克風、攝影機跟閃光燈。他們圍得水洩不通,又無孔不入。

他們二十四個小時在我跟三月的公寓樓下埋伏,不管三月是否在住院。

闌律師是知名的大律師,戰無不勝。

易嵐也是權威的心理醫生,心理界無人不曉。

只有我,我是默默無名的小助理一個,卻被他們翻出了前半生,訪問所有跟我有接觸過的人,得出一些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的評價,彷彿剖析我對了解這案件有所幫助。

他們將我打造成一個天降好運的小角色,誤打誤撞接了這心理界的最大案件,就像電影中經常出現的那種經典主角,他們猜測闌大律師跟易嵐對我無條件的幫助是否有所內幕。

這案件足夠戲劇化,具娛樂性,劇情高潮起伏,彷彿一出精彩的連續劇,讓銷量節節飆高。

他們將我跟三月的照片登出來,下面卻寫著MPD跟他的心理醫生,取代了我們的名字。

最後一天開庭,那天早上報紙加印,頭條標題是闌律師將一嘗敗北。

這數天以來,本來不認識闌律師的人如果有看報紙都起碼知道他從無敗績。

如果闌律師此戰敗陣,將會是他律師生涯中的第一筆敗仗。

這就是闌律師所說的“不止我們心知肚明,連傳媒也比我們更快知道。”

死者已矣,我跟三月、闌律師都認為再沒有必要再翻舊賬,將Larine的犯罪記錄公佈出來。

那對案件毫無幫助,只會對Larine的聲譽作出無可彌補的傷害。

Larine身為母親,最後對女兒所付出的偉大犧牲,足以令三月原諒了她。

三月要小喬記得母親最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