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
他因為心情激動而寫錯了字,他劃掉,再寫:
那些你所謂的權威醫生
他們不是想治好我
他們因為擁有我這個罕有的病例而沾沾自喜,當阿密受不了太長太痛苦的醫療過程而傷害他們的時候,他們便不停將我從醫院轉回監獄,再從監獄轉去另一間醫院,我轉了八個醫生!
我一手掩嘴,八個,天知道這裡頭竟然沒一個醫生可以治好他。
他是多麼難搞的一個病人啊!而且他也承認了自己有暴力傾向……連那些爭先恐後去接觸他的權威性醫生都沒辦法控制住他,把他治好,迫不得已放炙手可熱的病例回監獄……而我,整個大學生活都是溷過去的人怎麼可能控制他啊?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不能……這是不可能的!只是不能……你把這些跟我說,我也沒什麼能幫忙的啊。」
求求你,在你體內的另一個怪物冒出頭來前趕快離開這裡吧!
雖然身為醫療助理這樣想很缺德、很缺乏學術良知,但我真的是這樣祈求著,因為我念過太多病例知道精神病患的可怕…… 精神病發作時可以殺光一屋子的人!
我察覺了他的精神激盪,像體內有兩個靈魂不停磨擦撞擊著,他的手開始顫抖,然後他死抓著筆,用力到插穿了紙,彷彿對著仇人般把紙一下、一下劃爛了!
我倒抽一口涼氣,從溷亂的床鋪中抓出了鑰匙,慢慢接近門邊……
男人緊皺著眉,發出幾個模煳的單音節,用右手把瘋狂揮動的左手按著,但不成功。
我看呆了,連要逃跑都快忘了。
男人對抗自己的意識一陣子,突然,他抬起頭,看著半空中的某點。
他凝滯了數秒,我知道自己要逃命就要趁現在了。
我跑了幾步,才出走廊就被一股強大的力度踹飛。「啊!」
那男人從後面踹了我屁股一腳!我差點翻過欄杆掉下街!
這傢伙要踢斷我的嵴骨了!我痛叫,眼神剛好對上最後一戶觀看好戲的王八蛋……那王八蛋瞪大眼睛,然後甩上了門。
「救……」第二個字還沒說出口,我就被男人抓著後頸,拖回屋內。「住手!你想怎樣啊!」
我眼前一花,背嵴便撞上硬物。好痛!
他把我甩在地上,然後騎壓在我身上。我伸出雙手,抵住他的肩膀。「停手!我們可以好好談……」
這時候……應該要叫他的名字、叫他的名字喚回他的理智……他叫什麼、他叫什……對了!「三月!」
「三月、三月!冷靜點!三月!」
我瘋狂掙扎想逃脫,男人壓騎著讓我無法得逞,只能像條蛇般扭動著……
我叫他的名字,大叫了不知第幾次,突然,男人雙手扼住我的頸子!
我被他這樣一扼,差點窒息,「三……嗯!嗯、嗄──嗄──」
我感覺到他的鼻尖 ──因為外頭的冷天氣──冷涼的鼻尖貼在我臉上。
門大開著,外頭下著微雨。
我緊閉起眼睛,懷疑這是不是我死前最後看到的景象,男人的側臉、耳朵、髒兮兮的天花板……
「誰準你這張臭嘴叫他的名字!」
掐頸的力度突地加重,但我在意的不是這個。
我瞪大眼睛,艱難地轉頭想要看他的正面,確定他還是剛剛的男人……
他說話了。
【第二章】 三月與阿密
你是誰?
我被年長我四歲的男人扼著脖子的時候,腦中冒出這條問題,而不是「我會死嗎」。
我心中另一部分彷彿早認識他了般,答道「他是阿密」。
他肯定是阿密,我就是知道。回想起來,我還是蠻有當心理醫生的天分的。
我臉色發白,頭向後仰,像被撈上水的金魚般……
「嗄——嗄嗄——」
只能瘋狂地擺動著尾鰭,只求吸入一口氧氣。如果那口氣抽不上來……我也許不會死,但窒息的痛苦跟尾隨而來的恐怖倒是不容置疑的。
我聽見自己發出「嘎咕」的不明音節,他顯然很明白如何折磨一個人——尤其是男人——他壓著喉結,令我很想嘔吐。
我真的沒有看錯,也不是幻覺。
那男人的唇角勾起了,他在笑,看見我狼狽愚蠢地掙扎,連口水都流下來了,他竟然在笑。
像小孩子用樹枝殺死一隻小昆蟲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