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完全不同的筆跡──
儘管我早知道他可能是多重人格患者,但我還是被驚懾住了。正面的字跡大而潦草、用詞粗俗(儘管被「善意」地刪掉了不少),翻過來,後面的卻像少女字型,整齊而漂亮。
我這次先看下款,想找找別的名字。下款同樣有日期跟時間,但是沒有名字。
明明寫了「十一月」,下面竟又多寫了個月份──三月。
「……三月?現在是十一月啊……」
難以相信擁有乾淨字跡的人會犯這樣的錯,太突兀了。我情不自禁地說出口,但立即後悔了。
天啊他腦子有問題,有時間溷亂症狀是很正常的!我該不會又惹怒他了吧……
我抬頭,看見他伸出食指,指指自己,又指指那個月份,再指自己。
他無聲地張唇,把「三月」兩字覆誦。
三月?什麼啊,都說了現在是十一月啊……不過……為了安全著想,我還是附和他比較好吧?
我突然靈光一閃,擊掌,「三月!你的名字是三月,是不是?」
男人點點頭。
雖然有紙有筆,但跟他說話簡直像跟嬰兒溝通般累人。
我大嘆口氣,繼續讀下去。
我知道你,我見過你。
四年前我為了上訴而作心理評估時你在場,你說來看我是為了寫論文,對吧?
我希望你對我這個精神病患還感興趣,因為我在牢中時常想到你。
我來這兒尋求你的幫助。我有一個小女兒,她今年五歲,我進牢的那年她剛出生,我只看過照片。她的撫養權並不屬於我,法官因為我的心理問題而將女兒判給了她母親照顧,她怕我傷害女兒所以不讓我見她。但我知道我不會傷害她,絕對不會,我拿什麼保證都可以。
我想請你幫忙向法官證明我心理健康,有足夠的能力照顧她。
我看到這兒已經下意識地輕搖頭,在心裡直喊「不、不、不」。太荒謬了!
他觀察著我的神情,然後把很小張的照片遞給我。
護貝照片中是個小小女孩,大概三歲,扎著兩條小辮子。背景像個小公園,她一手搭在類似滑梯的梯子邊,笑得眼都彎起來了,很是可愛討喜。
男人寫字的速度很快,他在本子上寫了三個字:很可愛
我點點頭,把他珍藏的照片還給他,「對啊,真的很可愛。」
然後他的眼神有點難過,又低下頭,寫了:我沒有見過她
我們靜默無言了好一陣子,彷彿要讓那股壓抑的難過從他身上流到我身上般,出聲就會把那情緒河流嚇跑。
這男人真令人心酸,因為妻子申請了禁制令所以不能接近女兒。
但就算再怎麼令人同情,世上會被這樣對待的精神病患不只他一個。
「…… 該怎麼說呢?我很明白你的感受,但我……我只是個見習助理,你知道吧?不可能突然就成為心理醫生的,總之還不是正式的……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為你介紹些很好的醫生。」
早料到我的拒絕般,他毫不著急地寫:我才剛出獄,沒有請醫生的錢
天啊,他才剛出獄?是今早的事嗎?是剛剛?他才剛出獄就來找我了!
「但……我說的話、寫的報告都沒有權威性,法官就是看了也不會相信的……」
他打斷了我的話,把本子放在我眼前,上面寫著:我不用你向法官證明,我只要你治好我,到時我會另找醫生寫報告書
「不是這個問題!而是我不能……我沒有那個能力!」
他寫:你寫過關於多重人格的論文,你應該對我很有興趣的
我讓你研究,只要你能治好我
「好吧,我知道你誤會什麼了。讓我們從頭開始好了。那篇論文是我替朋友去搜集資料,現在資料蒐集完了、論文交出去了,畢業的成績很不錯,謝謝你那時候轟我出去,That』s all!這就是我們全部的交集。我幫不到你,你去找其他人幫你吧,掰掰。」
男人用力地握著筆桿,連我都看得出來他使的力度有多大,他的指節泛白而筆桿發出吱吱聲。
他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很不安地站了起來,怕他傷害我。
但情況變成我在欺負他般,他沒有移動過一分一毫,只是再寫:
我等不及了
我等不及賺到足夠的錢去找別的醫生,我好想見我女兒,我已經錯過了她五年的時間
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