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聽聞此語不置可否,宮無後見狀岔開話頭道:“娘娘奔波數日,飢餐渴飲曉行夜宿,想必未曾像樣用得一膳。”說罷自身旁接手桌上拿起一個錦盒,在樓至面前開啟道:“請娘娘多少用些,此去京中,還有幾日路程,別熬壞了身子。”
樓至見他服侍殷勤,只得朝盒中一看,原是自己素日愛吃之物,竟還有效仿自己當日親手所制豆黃的樣式,樓至見了此物,眼圈一紅,卻隱忍不發,伸手將那豆黃撿了一塊放入口中,一段蜜意糾纏心頭,卻與當年自己所制一般無二。不由搖頭苦笑道:“他這是怕我惱了,想了這些法子來哄我,怎知我卻不是惱了,我是……害怕……”
一旁侍立的宮無後卻不明就裡,聽聞此言道:“娘娘不必擔心,無後誓死護得娘娘周全。”樓至見他情竇未開,會錯了意思,噗嗤一笑道:“是了,你的手段我昨兒倒是見識過,有你在身邊,我沒什麼好擔心的。好孩子,這幾日難為你,我不會叫你辦砸了差事的。”
沿路無事,主僕二人車中度日,越發到了京城外圍,早有皇后儀仗陸續尾隨車後,樓至在車中打起簾子觀瞧,總有幾百人的隊伍跟隨著車駕魚貫而行,宮無後見樓至張望窗外景色,便上前笑道:“此去京中只有半日路程,此地也算京都衛城,頗得天家繁華之意,只是風土人情倒也淳樸敦厚,與京中風流富貴之地別有意趣。”
樓至見他對此地風物頗為熟稔,便笑問道:“你深知此地掌故,莫不是原籍在此麼?”
宮無後見樓至心細如塵,往那簾櫳外面張望幾眼道:“正是,只是我離家日久,卻有數年光景未曾回到此處了……”
樓至見他語帶悵然之意,便問道:“家中可還有什麼親朋故舊麼?”宮無後搖頭道:“再沒旁人了,只有我義姐的墳塋還在此地,十年未曾培土,不知還在不在……”說到此處眼圈兒一紅,卻不敢駕前失儀。
樓至見他面露哀慼之色,點頭笑道:“既然來了,豈有不放你回去看看的道理,咱們便在此處稍作停留,越發祭拜了你姊姊的墳塋再回京中罷。”
宮無後不想樓至竟如此體恤自己,連忙躬身道:“無後不敢為自己家事勞煩娘娘,況且聖上在京日夜殷切之情……”樓至不待他說完,一擺手笑道:“我自有道理,決不讓你們為難就是,坐了這數日的車子,身子都坐乏了,也想下去散一散,你只管替我安排便罷。”宮無後見樓至執意如此,只得下車吩咐止鑾,一面攙扶著樓至下了鳳輦。
樓至吩咐皇后儀仗跟隨鳳輦在原地等候,自己只帶了宮無後一人在村中逛逛,一面觀瞧那社林茅店、人跡板橋的風物,一面向宮無後打聽此處風土人情,見此地村民家中多有識文斷字者,門前對聯也與別處不同,多是“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之句,倒很有些晴耕雨讀的疏淡況味,心下越發喜愛,回身對宮無後笑道:“這是個難得的所在,你家裡可有祖宅麼,帶我去逛逛可使得?”
宮無後躬身說了個“是”字,一面上前引路,帶著樓至橫穿過村中小徑,來到一處清幽所在,正是當日自己故里。宮無後伸手拂去門前蛛網,見那大門兀自緊鎖,搖頭一笑道:“這麼多年,竟也果真未曾有人進來。”說罷伸手在領口出摸索了一會兒,扯出一段紅線摘在手內,紅線一端卻繫著一把鑰匙,宮無後將手中鑰匙開了自家大門,回身對樓至躬身道:“娘娘千金之體,還請在門外稍作等候,容我進去灑掃一二,再迎娘娘鑾駕如何?”
樓至噗嗤一笑道:“看你小小年紀,說話倒越發一本正經起來,既然你說我像你姊姊,咱們今兒就只當是故地重遊也使得,哪有那些個虛禮,倒沒得拘束壞了你我。”說罷竟扶了宮無後的手,與他一同進入院中。
宮無後見樓至執意如此,也只得罷了,兩人行至院中,卻見此地久無人居,早已蕭瑟破敗,不復生機,兩間草舍兀自佇立,院內一眼枯井,早已乾涸多時。
樓至環顧四周道:“這卻是個曲徑通幽的所在了,當日選址之人倒是好個見識。”宮無後笑道:“不敢,這是當日遷居至此,家父所選之地,他原是一位坐館的先生,頗曉一些堪輿之術,只是我父母緣薄,未曾報得生養之恩,雙親便相繼辭世,都是我與姊姊相依為命。”
樓至聽罷,倒搖頭嘆息了一回,轉過草屋後身,便見一處荒冢兀自獨立在此,饒是宮無後久在御前,早已將真性情掩埋心內,此時此地卻難以將息,默默滾下淚來。
樓至見狀,便知這是他義姐的墳塋,上前伸手拂去墓碑之上的塵埃,卻見一行蜿蜒小字寫到:“義姐水熒兒之墓”。樓至見了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