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轉眼孟春已過,天氣回暖,剡冥等幾個小學生耐不得熱,都換了短打扮。樓至也漸漸整理出行李中所帶的春裝,忽見上次蘊果諦魂前來探視之時所贈的七重紗衣,那紗衣與金履皆是自己心愛之物,只因當日前來求醫之際,未曾想到自己會在八里村盤桓許久,因而並不曾帶在身邊,倒是蘊果思慮周全,見自己沒有迴轉之意,便將這紗衣帶來,以防暑熱。樓至見近日天氣回暖,料想春寒已盡,便將自己的冬衣換下,沐浴之後,將七重紗衣穿在身上,四顧無人,遂移過銅鏡仔細端詳,見鏡中自己頰帶瑰意,自恃壓倒桃花,卻不想鏡中身後竟有一個人影,樓至大吃一驚,手上不穩,銅鏡失落在地,那人手疾眼快接住了銅鏡,還於樓至手中,樓至細看是,原是王跡前來請脈,卻不想給他瞧見自己對鏡之姿,心裡老大不自在,但人家既然前來,又不好請他回去,只得於七重紗衣之內伸出一截皓腕,自己卻別過頭去不理會他。只聽那王跡輕笑一聲,伸手便按在樓至腕上,樓至心下一驚,暗道平日裡王跡請脈皆用懸絲之法,卻不想今日如此唐突,抬眼觀瞧之際,只見王跡沉吟不語,似在品度自己脈象,如今倒不好抽回手腕,少不得耐著性子等他診完。
王跡沉吟片刻,在他手腕一按,似有若無地一滑,似是摩挲他腕上的肌膚,又似無心為之,樓至不知他的底細,倒不好貿然發作,只聽王跡笑道:“連日暑熱,正欲提醒先生更換春衣,卻不想先生已徑自換了,倒省得晚生再走一趟。”樓至見他神色坦然,只當剛才是自己反應過度,便釋然道:“前日見剡冥他們都換了短打扮,所以想起行李裡的春裝未整,今日無事,適逢師姐來取換洗的衣物,所以想著換了。”王跡不著邊際地打量了他幾眼道:“七重紗衣,唯先生得配此物,方顯’雲想衣裳’意境”。樓至生怕他又說出什麼“花想容”之句來,誰知王跡話鋒一轉,與自己談起今日的脈象來。一時間前面傳飯,渡如何來邀自己前去,倒是王跡推說還要回房擬了方子參詳,請他二人先去用膳,自己不能相陪。樓至因近日王跡態度曖昧,相處起來不似往日自在,如今幸得他被瑣事纏住,連忙與渡如何往前廳去了。
一時間吃畢晚飯,又到了掌燈時分,樓至回到房中閒來無事,想著日間對鏡曾被王跡打斷,倒不曾仔細端詳這七重紗衣,一時起意,復又攬過銅鏡,卻見銅鏡上分明幾行小字寫道:“鎮日流連樂昌鏡,唯恐凋零玉珠顏。一片丹心分幾瓣,舉案齊眉到君前。”
樓至見了那鏡上的詞句,分明便是一首情詩,觀那墨跡還未乾透,必是自己用膳之時他人所寫,細看那幾行小字,與日前在內堂懸掛卷軸之處的筆記極為相似,莫非竟是王跡所為?再觀王跡近日態度愈趨曖昧,一時溫文謙遜,一時咄咄逼人,好教自己招架不得,若此詩便是引子,那豈不是近日內便有動作,到時若與他撕破臉,自己的病體又終非了局。又想到前日因贈披風而勾起的那樁荒唐事,樓至愈發心虛,恨不得立刻便離了此地,只是彼時已是更深露重,倒不好為了自己疑心之事驚動眾人,只得捱到天明,仔細跟師姐商議了再做打算。樓至打定主意,當下和衣而睡,卻是輾轉反側,終難成眠。
一時之間正欲朦朧睡去,忽聽得屋頂竟有瓦片響動之聲,樓至到底曾經統轄武林多時,如今雖為病體所累,但警覺之心並不曾稍減半分,一聽便知是那夜行之人騰身屋脊之聲,樓至內心猜疑是王跡所為,然則他雖知王跡對自己態度曖昧,卻深信他的人品斷斷不至如此不堪。疑惑之間但聽得那腳步之聲遠去了,樓至未及細想,披了衣裳便縱身上房,跟隨那夜行人而去,不想那人身形迅捷,樓至不過耽擱了片刻,卻已失了蹤跡,樓至見情勢危急,也顧不得夜深人靜,疾行至渡如何房門之外,意欲喚醒她商議對策。
夜涼如水,樓至伸手在渡如何客房門上輕釦幾聲,不見回應,卻聽得屋內有輕微響動之聲,樓至心繫師姐安危,情急之下推門而入,卻見王跡立於屋內,衣襟沾滿血跡,地上分明躺著渡如何的屍身。
“師姐!”樓至見狀又驚又痛,伸手抱起渡如何屍身,探她脈息,卻是已經亡故多時了,樓至原是佛鄉一脈的子弟,當日佛鄉勢力在中原武林首屈一指,座下弟子何止千萬,若不是那場武林浩劫,與樓至交好的同門亦不在少數,如今佛鄉凋敝,子弟已死傷泰半,自己同門之中唯剩師姐與師弟幾人,如今乍見師姐亡故,怎能不痛徹心扉。樓至經此變故,方寸已失,強行以自身功體中的佛氣灌入渡如何的屍身,無奈早已回天乏術,王跡在一旁冷眼觀瞧,見樓至氣息已經不穩,竟不避嫌,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樓至見王跡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