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跟著四名衛士——他那衛隊整個兒的全在虞師爺手裡,而且人還不少,長槍短炮配的齊全。一路對著這四名監督,他憋氣窩火的開始找碴,罵罵咧咧的直到天津。
小毛子開著汽車在火車站外等著他。他看見了小毛子,心情才漸漸的有所好轉。
久在天津看家的幾名衛士,倒還是唐安琪的心腹手下。唐安琪這回連電話都沒敢亂打,休息一夜之後帶著小毛子,直接開車前去了戴宅。
然而戴黎民不在家,戴黎民回萬福縣去了。
戴黎民的一個副官留在這裡坐鎮,這時見神見鬼的壓低聲音說道:“唐旅長,我們師座這一陣子恐怕都不能過來。縣裡有點亂套,我們師長不敢離開,怕有人鬧事。”
唐安琪心中一驚:“不是大事吧?”
“事情應該不大,但是得防備著。”
唐安琪非常失望,臨走時忽然問了一句:“夏天那一仗,到底是誰先動的手?”
那副官素日常跟著戴黎民,這時自然有話可說。唐安琪一聽,和虞師爺所講情況又是個滿擰。總而言之,虞師爺的兵藏在雅間,戴黎民的兵埋伏在樓下,誰也不是省油的燈,看來真是生死仇家了。
心不在焉的替陳蓋世送出人情,他失魂落魄的返回了長安縣。
這回他沒給任何人帶禮物,直接回到自己的小院兒裡。然而沒等他在家裡坐穩,屋中電話忽然響了,接起來一聽,卻是虞師爺讓他到書房裡去。
唐安琪在家裡也是無趣,倒是願意去書房裡走走。頂風冒雪的來到虞師爺面前,他那臉蛋凍得通紅,雙手互相搓著往火爐邊送:“嗬!今天這風可真大!”
虞師爺坐在窗前桌旁,兩邊手肘架在了桌面上,禱告似的十指交叉抵住下巴。若有所思的抬眼望向唐安琪,他神情悽苦的笑了一下。
唐安琪留意到了他這個笑,不禁莫名其妙:“師爺,怎麼了?”
虞師爺輕聲問道:“又去戴黎民家了?”
唐安琪打了個冷戰,垂下頭躲避了對方的目光:“沒有。”
虞師爺沉默片刻,屋中的空氣凝重的有了分量,讓唐安琪幾乎感到窒息。訕訕的收回手,他不笑強笑的抬頭主動說道:“師爺,你別犯疑心病啊。”
虞師爺冷靜的看著他,臉上的悽苦顏色漸漸褪去了,眼神則是慢慢剛硬起來。
“安琪,我們相識到如今,也有七八年的光陰了。我比你年紀大,大了十多歲,所以總把你當個孩子看待。這些年我對你打過,罵過;討人嫌的事情做了不少,討人嫌的話也說了不少。我並不是不識時務的人,可是對你,我忍不住。”
他靜靜的面對著唐安琪,像一尊木雕泥塑的菩薩,冰涼的沒了人間熱氣。
“現在你長大了,二十多歲,有了媳婦。我還兄不兄父不父的把持著這個家,也不合適。我和你嫂子商量好了,打算搬到城外鄉里去住。秋天我在那裡買了一塊地,房子也有,兩個人過日子,一切都足夠了。你媳婦年輕,現在正好可以學著操持家務;至於外面軍隊,寶山是一定忠心的,吳耀祖也不是奸猾的人,你好好幹,把這旅長的架子撐起來,將來總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
說到這裡,他淺淺的一笑:“安琪,我就盼著你能出人頭地。如果你將來有一天能夠光宗耀祖,給你死去的爹孃爭氣,我看著也是高興。”
唐安琪聽到這裡,人都呆了,怔怔的開口喚了一聲:“師爺……”
虞師爺正視著他,接著說了下去:“還有戴黎民——我知道你和他好,可是他要殺我,我要殺他,已經結下了一輩子的仇。仇恨只在我和他之間,與你沒有關係。這回我走了,你也可以和他繼續相處。”
唐安琪站起來,慢慢走到了虞師爺面前:“師爺,我、我真的沒去找戴黎民。”
虞師爺仰頭看著他,眼神淡泊而又苦澀:“安琪,兩個人都對你好,你卻只能選擇一個。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捨不得讓你為難。”
唐安琪一眨眼睛,滑落一顆眼淚。
“清園是你的家。”他帶著哭腔,像個賴唧唧的小崽子:“你要往哪兒走啊?”
虞師爺起身抱了他一下,然後繞開書桌,轉身要往外走。唐安琪見了,追上一步緊緊摟住了虞師爺的腰:“你別走!”
隨即他張開雙臂攔到了前方,語無倫次的開了口:“師爺……至於嗎?你——你不和我一起過日子了?”
虞師爺抬手壓下他的胳膊,然後堅定的推開了他,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