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用鄙視的眼神看了唐安琪:“你怎麼還學得賤起來了?”
唐安琪仰臉和他對視片刻,最後氣的一扭頭:“我能為狸子擋槍,也能為你擋槍。我講感情,你說我賤!”
虞師爺聽到這話,卻是愣了一下。隨即他把唐安琪扯起來抱到懷裡,用力的緊摟了許久。
唐安琪在書房裡一直養到了冬季。
半年的光陰過去了,他總算能夠在地上立成了人形。躺的久了,渾身的肌肉都有些萎縮,兩條細腿支起身體,他搖搖晃晃的站不住。虞師爺把孫寶山叫了過來,讓他攙扶著唐安琪滿地走路。
唐安琪體力不支,走上幾步便要汗出如漿,身上傷處也時常針扎似的作痛。他急赤白臉的對著孫寶山發脾氣,孫寶山不和他一般見識。
小毛子還在天津,唐安琪成了孤家寡人,所以當虞師爺不在眼前的時候,他只能偷偷的對孫寶山說道:“你能不能替我向外送個信?”
孫寶山問道:“往哪兒送?”
唐安琪期期艾艾的答道:“給……給狸子,就說我的傷已經好了。”
孫寶山立刻搖頭。
唐安琪想要賄賂孫寶山,可是他手裡沒什麼錢,錢都在虞師爺那裡。他願意將自己那把來自比利時的花口擼子送給孫寶山,可是孫寶山一聽就擺了手,說那是娘們兒用的槍,他要了也沒用。
唐安琪有些發急:“寶山啊寶山,我可沒求你辦過什麼事情,你怎麼——怎麼這麼——那你說,你想要什麼?怎麼著才能替我跑這個腿?”
孫寶山歪嘴一笑:“你陪我睡一覺就行。”
唐安琪生氣了,東倒西歪的轉身就走。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末了唐安琪和孫寶山並沒睡覺,只親了個嘴。
孫寶山回到旅部往天津打去長途電話,然而死活不能接通。這很正常,在長安縣打長途電話,一直是需要碰運氣的。
於是他轉而去給小毛子發了電報。小毛子得到指令,自然會再去聯絡戴宅。
孫寶山親嘴親的挺美,唐安琪則是感覺十分別扭。他一直把孫寶山當成最親近的傻兄弟,和兄弟親嘴,未免有了**的嫌疑,細想起來幾乎噁心。憶起自己當初有一陣子還對虞師爺很垂涎,他不禁打了個冷戰,認為自己是夠年少荒唐的了。
新年前夕,唐安琪回到了自家小院兒裡,又和媳婦睡做了一床。他右腿有點兒瘸,左胳膊也抬不高,還總腰疼。丫頭們在房內的小爐子上烤膏藥,噼裡啪啦的往姑爺身上亂貼。唐太太坐在窗邊,斯斯文文的和唐安琪說話。唐安琪趴在床上,胳膊大腿全露著,她不好意思去看丈夫,就扭臉總對著窗外。窗外雪景非常之好,唐太太心中鬆了一口氣,感覺虞師爺是把丈夫又還給自己了。
69 以退為進
唐安琪做賊似的向戴黎民報去平安,然後便開始張羅新年。虞師爺照例又從糧店定下許多小袋白麵,趕在天氣不太寒冷的日子裡,親自出門四處施捨。窮苦人家有了這麼一小袋面,也就足夠包頓餃子過年了。
唐旅駐紮在此處,收稅歸收稅,但是除了稅重之外,並不禍害地方;到了饑饉時候,還時常開辦粥場施粥,不讓人活活餓死。百姓公認唐旅長是個好人,唐旅長聽家裡師爺的,師爺就更是個活菩薩了。
虞師爺在不經意間得了個“虞大善人”的綽號,起初自己還不知道。臘月一天他在街上逛,偶然遇到了吳耀祖。兩人攀談幾句之後,吳耀祖就誠心誠意的讚揚了他那善舉,順便做出通知,說他如今已經變成虞大善人了。
虞師爺啞然失笑,心中倒也有些歡喜。他父親虞老秀才就是村裡有名的好夫子,他願意把這個動聽的名聲代代傳下去,可惜得很,他忽然又沮喪起來,因為沒有孩子。
新年前夕,唐安琪去了一趟天津。陳蓋世在長安縣當了這些年的縣長,生活安逸,富得流油,自然招來旁人眼紅。陳蓋世訊息靈通,風聞有人要“頂”他,便恐慌起來,四處託人想法。唐安琪一身傷痛,像個不倒翁似的躺不下站不穩,可是見陳蓋世有難,便連忙趕往天津,找大人物說情去了。
在唐安琪出發之前,虞師爺把他叫到面前,正色說道:“去天津可以,但是不許去見戴黎民。我和他是生死的仇家,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虞師爺平時一派溫和,似乎永遠不會擁有生死仇家。唐安琪這些年一直妄想著虞師爺和戴黎民可以化干戈為玉帛,可是經過飯館一役,他認清現實,終於也死心了。
老老實實的答應下來,他啟程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