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堆兒裡就像潑進土地裡的水一樣迅速滲透下去,找不到半點兒蹤跡。
男人在睡夢中輕輕咳了幾聲,繼而抽抽鼻子。宇文發現他鼻翼兩側,因為長期帶眼鏡的關係,面板微微陷下去兩點。隨著他抽鼻子的動作,那兩個小坑兒明顯起來。
宇文忍不住輕笑。
很少有三十二歲的男人,還能有某些動作會讓人覺得“可愛”來。
最近大概是睡眠不太好,蕭重輕眼圈周圍有淡淡的暗影。宇文想,這其中多多少少也有點兒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宇文向來隨性,說白了就是罔顧他人的意願,全憑自己高興胡來。所以他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行為會給別人帶來什麼後果,比如他曾經半強迫地把眼前的這個人拖上自己的床。如果說第一次是“誘姦”,那麼第二次又是什麼?
自己是不可能把方奐言同別人弄錯的,就連說是“替身”都太牽強了。
昨天的這個時候,他也好,蕭重輕也好,都受到了“一直以來被期望發生而沒有發生的幻象”的迷惑。兩個人都那麼迫切、強烈的,希望自己期待的那句話被說出口,以至於不顧一切地把自己投身到那場假象中去。
不是有人說,人的靈魂生下來就是一個半圓,一生都在尋找能與自己契合的另一個半圓。宇文一直對這種過於小女子情懷的浪漫說法不屑一顧,他本就不是個浪漫的人,與其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說辭,還不如去確定一下哪個床伴跟自己的下半身比較合。
發出一聲模糊的嗤笑,宇文從外套裡摸出煙來,悄悄地離開病房區,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院子裡,找了個長椅坐下,點了煙深深吸了一口。
他知道自己個性上有缺陷,真正強迫到自己認識到這一點,還是在這場算不上正經的“戀愛”以自己被拋棄而告終的時候。
以前他從來沒有想過“互補”這種事情,他認為那是隻有以結婚為前提以一生一世為目標的傻瓜們才會考慮的事。可是失去方奐言這件事,不但帶給他難以想象的重創,讓他對於“失去”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同時也真真正正地意識到──自己從來,都不曾學會去“愛”一個人。
他開始笨拙而生澀地思考,該要怎麼做,才能“不失去”。
“就像‘凸’和‘凹’那樣……卡在一起就不分開的那種?啊啊啊~真色情啊……!”他吐出個菸圈來,把身體靠在椅背上,伸展著雙臂。
誰來包容誰,誰來遷就誰;怎麼彌補缺陷,怎麼填補空白;一旦仔細思考,才發現這真的是很困難的問題。
奐言說,“我們當時都還太年輕,有些東西沒辦法承擔──你不能一直在我面前做一個溫柔體貼的宇文,我也不能總是像一隻受驚需要保護的小白兔。”
是的,我不夠溫柔體貼,你也從來都不是小白兔。即使我們曾經有那麼大把的機會能夠一直在一起,卻因為我的驕傲和自大而失去了。
永永遠遠的失去了。
把最後一口煙吸進肺裡,然後像要把煩惱剝離身體一樣狠狠吐出來。宇文把菸蒂丟進煙筒,抖了抖身體,沒穿外套出來真是失策。
腳一踏進住院處的門,空蕩蕩的走廊上,彎著背扶著牆蹣跚走路的人影毫無遮擋地映進他的眼簾。受傷的左腿讓他的前行分外艱難,即使駐著柺杖,由於掌握不到要領,每移動一步都要花上比正常時多好幾倍的時間。
宇文“嘖”了一聲,快走了幾步,攬住那人的腰一把提了起來。
“去哪兒?”
被突然出現的宇文嚇得差點兒尖叫出來,雙腳都騰空的蕭重輕掛在男人身上,聲音抖抖地說,“廁……廁所……”
“等我回來不就好了。”宇文一彎腰,把他打橫抱起來。
這種“公主式”抱法讓蕭重輕迅速紅透了臉,只是他的反對在這男人面前向來不起任何作用。被一句“你本來就不輕了別給我亂動”制止了所有動作,就這樣一路被抱到了衛生間。
“怎樣,要我幫你扶著嗎?”把蕭重輕扶進去,宇文壞笑著問。
“扶著?不用啊,我扶著牆就可以了。”
“不,我是說下面。”
男人在幾秒種之後反應過來,宇文已經捂著肚子笑彎在地上。直到磨磨蹭蹭從廁所裡出來,蕭重輕的臉也依然是紅的。對於仍然笑聲不斷的宇文,他也只能無力地小聲抱怨一句“不要再笑了”。
“你比恐龍還遲鈍。”宇文不客氣地說。
“一……一般人都不會想到那個方面去的吧?”蕭重輕難得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