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過程猶如未知的旅程,只能在幽暗中摸索前進。綜觀20世紀,實驗心理學一再觸及重要的道德議題,而精神外科發展百餘年來屢次挑戰道德尺度,更是引發激烈的辯論,但同時也開拓了重要途徑,讓後人得以窺得人腦的奧秘。
他的肖像被印在葡萄牙的郵票上。對前腦葉白質切除術之父來說,此等尊榮實至名歸。每天都有幾千人舔溼他的後腦勺,把他貼在信封上,丟進郵筒。
郵票上的人名叫莫尼斯。他於1874年生於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幾公里外的小漁村。我們對他母親瞭解不多,莫尼斯的父親家產豐厚,在鄉里頗有地位。莫尼斯幼時住在寬大的豪宅中,家裡有間禮拜堂,銀燭臺的燭火從不熄滅。
莫尼斯並未與母親同住,與父親同住的時間也很短。青少年時期,他都在鄰鎮與叔叔阿巴戴德一起度過。阿巴戴德是位神父,總穿著僧袍,一絲不苟。照常理推斷,他應該會教導莫尼斯許多宗教教義,然而他卻沒有這樣做。
阿巴戴德對葡萄牙的輝煌歷史深感榮耀。他朗讀經典文學作品給莫尼斯聽,所以莫尼斯還沒入學便可背誦多首史詩、翻譯拉丁文章。莫尼斯的頭腦在叔叔的鍛鍊下,像刀鋒般敏銳。毫無意外地,他上了大學。大四那年,他決定研讀醫學。那年冬天裡斯本很冷,皇宮裡的孔雀都凍死了。
莫尼斯患有痛風,所有關節紅腫疼痛,他的手指蜷曲,無法伸直。他終生都為痛風所苦,日後他在施行前腦葉白質切除手術時,也需旁人幫忙操刀。他的助理負責關鍵部位的切除,莫尼斯在旁監督,下達指令。病人意識清醒,躺在手術檯上可以聽見莫尼斯說:“切斷神經束,再深入左腦葉。M太太,你如果感覺不對勁就給我一個手勢!好,換邊,鑽下去。”
前額葉傳來的灼熱刺痛
不過那是多年以後的事了。19世紀末,莫尼斯還在科英布拉學院(Coimbra College)就讀。儘管飽受痛風之苦,他仍滿懷雄心壯志,想在精神病學界留名。痛風的症狀緩解後,他收拾行囊前往巴黎,追隨馬裡(Pierre Marie)與德澤林(Jules Dejerine),兩人都曾是法國學者沙可的學生。莫尼斯穿梭在巴黎薩爾佩替耶(Salpetriere)綜合醫院的精神科病房,看見有人口吐白沫、有人暈厥、有人顫抖。形形色色的病人必定讓他印象深刻。人類的行為、心神竟如此怪異。
對莫尼斯來說,精神與實體是不能分割的。所以他從一開始便將精神疾病視為有機體的病變,是神經系統的糾結所致。回到葡萄牙後,莫尼斯開始思索怎樣才能看見大腦。在頭骨的包覆下,這麼重要的器官顯得遙不可及。如果能看見大腦,也許就能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如,腫瘤、血管破裂。
莫尼斯先以染劑與屍體進行實驗。早在17世紀,科學家如果需要觀察極其微小或混亂模糊的物體,便會使用染劑凸顯所要觀察的部分。這些染劑包括用壓碎的番紅花製成的紅顏科、顯現葉脈紋路的硝酸銀染劑。但從未有人直接將染劑注入病人的腦內進行觀察。莫尼斯最初只想一窺究竟,並沒有想過要改造人腦!
莫尼斯發明一種染劑,可由頸部血管直接注入體內。染劑流入腦部,再以X光機照射,原先隱藏的血管與腦葉一一現形。莫尼斯的發明可以幫助找出腫瘤或其他病變的位置,發現腦部的病源。不過成功必須付出代價。神經學家瓦倫斯坦因(Elliot Valenstein)說:“你想想看,誰敢把溴化物直接注射進活人的頸動脈?有很多人想過,但最後都作罷了。不過莫尼斯不僅抱負遠大,而且敢作敢為。”
用屍體實驗過後,莫尼斯再從他的病人中挑選出若干人,進行了注射染劑實驗。其中一人死亡,只見其腦部影像一片紅光,摻雜些許藍銀相間的色塊。莫尼斯表示,他對這名病人的死“深感歉疚”。
然而莫尼斯仍然繼續為許多病人注射染劑,觀察其腦合影像。他將這種方式稱為血管造影法(angiography),這種技術日益普遍,至今仍廣為應用。血管造影技術已有了顯著進步,也成為近代醫學相當倚重的診斷方式。莫尼斯進入他人的生命,取走原本不屬於他的東西,因而招致諸多抨擊,不過他仍具有重要影響。你也許痛恨精神外科之父莫尼斯,但你不可否認,他對我們的腦袋仍有諸多裨益。
我們得先看到一樣東西,才會想著去拿到手。莫尼斯也是這樣,他先看到大腦,再伸出因痛風而腫脹的手去觸碰,進而試圖加以改造。20世紀二三十年代,精神疾病的治療方法很少,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