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什麼?」原來是屠二才與三成班眾人應酬完回來,話聲聽來很是疲倦,無甚元氣似的。可他這一回來,卻打斷了原先幾人的爭鬧,讓躲在屋裡頭的重喬和蘭妲免了一場尷尬事,不由得喜上眉梢,只覺這輩子難得這般高興聽見屠二才的聲音。
那裡屠二才又道:「做什麼大白天裡就這般吵吵嚷嚷的?」說著想必是真累了,三言兩語把幾人給趕散了開去,他亦自同翠翎回房裡。
蘭妲這才灰頭土臉地自床下爬出來,方才那些她雖聽不甚懂,卻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兒,乖乖閉上嘴巴,任重喬拆了她的辮子重新綁起。
「你這丫頭也真是,讓你好生待在床下有什麼難的?怎麼弄得這樣亂七八糟?」重喬一邊拆著,一邊忍不住唸叨:「看來是得重洗頭才弄得乾淨了,一會兒不好看你可別怪我。」
「不怪就不怪,可重喬哥你得把剛才講的絕活兒說給我聽聽。」蘭妲一見有機可趁,當即拿起翹來。
重喬卻怎肯依她,哇呀呀地就責怪道:「你沒事把頭髮弄得這樣兒,累得我還得給你重梳頭,平添了麻煩還想跟我要東西?沒門!」
「分明自個兒手笨,重喬哥你倒好意思全怪人家小姑娘?」重喬身後冷不防傳來個懶洋洋的嗓音,忽地把他二人都給嚇出了一身冷汗,重喬也不管是否扯痛蘭妲頭皮,忙著回身欲看是哪個,卻可不正是流明?
重喬一見是他,心下大安,馬上開始抱怨起他好端端地不該嚇人來,流明聽著,只淡淡笑道:「還說呢,我本來在炕上睡得正好,也不知是誰沒頭沒腦就衝進屋子來,搶了我的鋪蓋不算,還壓在我身上大半天,好好一個活人都差點兒給壓沒氣了……重喬哥,你說這筆帳我該找誰算去?」
「這……哎、是我不對,我給你磕頭成不成?」重喬說著一個翻身跳下床來,拉著蘭妲就欲下跪,流明這回倒也不攔了,哼聲道:「你跪呀,這回你是理該給我賠個不是,別想我會像上回那樣攔著你!」怎知重喬一聽這話,竟又拍拍膝蓋站起來。
「怎麼?不跪啦?」流明奇道。
「當然不跪了,我又沒好處。」重喬學著市井小販說話的聲氣,臉上真似寫著「絕不吃虧」四字一般,將蘭妲推到流明面前道:「你手巧、你給蘭妲扎頭髮吧,我這手笨的在這兒沒站的地方,這可是要出去了!」
「唷、那我可不更虧了?」流明更是笑得掌不住,忙推了蘭妲道:「你還不快去攔著重喬哥?他這一走,我這梳頭錢可就只能找你要啦!」作家的話:很好、我開始覺得流明可愛了′ˇ`
《劇說》第五章 中軸《驚夢》(下)
吃過午飯,馬白麵竟真帶了個大紅漆鑲金銅邊兒的箱子,讓四個壯丁抬了跟在他後頭,大搖大擺地晃悠進屠家班暫住的院子裡來,更親親熱熱地握著屠二才的手道:「屠老闆,您方才那《十三妹》可真是太好啦!小弟聽人說,好角兒還得配上好行頭,這紅花不能沒有綠葉陪襯嘛!您說是不是?」
眾人先是聽說東家過來,全忙忙地出門迎接,誰知馬白麵沒頭沒腦地就來上這麼一番話,一時均不知他這唱的是哪出來著,只得一個個默不作聲瞅著他。
那馬白麵口上客氣,實則他素來給人眾星拱月地捧慣了,在外頭要擺闊、顯威風,回了這府裡那更是個土皇帝,哪裡曉得要顧上旁人想啥,還只當他們是見到喜從天降,給嚇懵了呢!興頭上來,便親手開了箱蓋道:「您看看,這可是小弟家裡祖傳的寶貝,同光十三絕 當年穿過的行頭!上頭一針一線可都是頭等的蘇繡啊!這回難得遇上您這麼好的班子,少不得拿出來,讓這些就玩意兒也沾沾您們的風光,還請您賞小弟一點兒臉面,萬萬不要推辭才好。」
這事兒著實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就是幾個早先曾明裡暗裡聽見翠翎提起此事的,因著她平日為人,也並不當個真。倒沒想到她平日性兒雖有些像那天橋底下賣藥的,自個兒沒有的好處也能說得天花亂墜,這回倒不全是胡說。屠二才早先雖聽馬白麵提起過此事,也只當他是隨口說說,表示讚賞的意思,誰知竟真拿了東西來,忙讓重英、重喬接過箱子,一迭聲地道謝,馬白麵這頭自又回上許多聽著就肉麻的客套話,更再三囑咐明晚好歹得穿這行頭上臺,方才樂呵呵地帶著那四個壯丁回去了。
眾人這才趕忙圍上來看那箱子裡頭放的什麼,這一看卻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偌大一個箱子只擺了兩套行頭,倒也放得齊整,教那四周圍觀的一目瞭然這是哪出戏、哪個角兒的打扮──一是《貴妃醉酒》的楊玉環,一是《水斗》的白素貞,前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