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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間不到就要回去的話,應當由日本國大使奏稟當今皇上。

嗯——當高階真人陷於沉吟時,空海以事情已然決定般的口吻,說:“返國的請願奏文,由我來寫。”

“空海……”

說話的人是逸勢。

空海一看,逸勢血色全無,一臉蒼白。

身子正微微抖動著。

“別丟下我回去……”逸勢用顫抖的聲音說:“不要留下我孤單一人!”

逸勢的聲音大了起來。

此時,揪住逸勢內心的,是恐懼。

在此長安城,如果空海不在的話——自己就會變成孤伶伶的一個人。

有空海在,逸勢多少還可忍耐下去。然而,空海返回日本,自己獨留在此大唐的話——自己忍受得了那份寂寞嗎?語言不太靈光,拜師學儒又沒著落。

倘若帶來的錢花光或被偷了,也只有飢寒而死。

即使錢用光了,在此長安宗教界,空海已是宗門最上位之人。

自己卻什麼都不是。

也沒賺錢本領。

不,餓死之前,或許,自己會不停地思慕日本、思鄉而死吧。

“變成孤單一人,我大概會發狂而死吧。”

逸勢走投無路地說。

逸勢本來面向空海,繼而轉向高階真人。

“拜託您了。”逸勢俯首致意。

“在下橘逸勢也想請願返回日本。”

逸勢眼中,撲簌撲簌落下豆大的淚珠。

一旦說出口,再也不可抑止。

逸勢像個孩童般耍賴,“拜託您了。”

“拜託您了。”

雙手扶地如此說。

這位心高氣傲的男人,在空海以外的人面前,露出這樣的姿態,倒是頭一回。

那東海小國。

小國之中的小小京城。

京城之中那更小更小的宮廷世界。

逸勢不顧羞恥地想回去,回到那個逸勢曾經瞧不起的世界。

“拜託您了。”

逸勢說。

〔八〕

此時,空海所寫上陳皇帝的奏文,見諸《性靈集》。

題為《與本國使請共歸啟》。

留住學問僧空海啟。空海器乏楚才,聰謝五行。謬濫求撥,涉海而來也。著草履歷城中,幸遇中天竺國般若三藏,及內供奉惠果大阿闔梨,膝步接足,仰彼甘露。

遂乃入大悲胎藏金剛界大部之大曼荼羅,沐五部瑜伽之灌頂法。

忘食耽讀,假寐書寫。大悲胎藏金剛頂等,已蒙指南,記之文義。

兼圖胎藏大曼荼羅一鋪。金剛界九會大曼荼羅一鋪(及七幅,丈五尺。)寫新翻譯經二百卷,繕裝欲畢。

此法也,則佛之心國之鎮也。攘氛招祉之摩尼,脫凡入聖之墟徑也。是故,十年之功兼之四運,三密之印貫之一志。兼此明珠答之天命。向使久客他鄉,引領皇華。白駒易過,黃髮何為。今不任陋願。奉啟不宣。謹啟。

須臾之間,空海寫就此篇奏文。

文章雖短,卻言簡意賅。

所謂“十年之功兼之四運”。

說的是空海的自信吧。

“四運”即四季之意,也就是一年的時間。

一般需花費十年習得的事,自己一年功夫便完成了,空海不怕難為情地寫道。

“白駒易過,黃髮何為。”

歲月猶如白駒易過,轉瞬間,青年黑髮驟黃,變成了老人——此話已超越單純修辭,而是空海親身的感受吧。

〔九〕

空海完成奏文三天之後,逸勢一臉憔悴,來到空海住所。

“寫不出來。”

逸勢開口。

寫不出奏文。

該怎麼寫呢?逸勢一點頭緒也沒有。

“昨天,在鴻臚館拜讀了你的大作,真是精彩啊。可是,我該怎麼寫?完全理不出頭緒來。”逸勢失魂落魂地嘆氣說道。

空海有回去的理由,他已完成留學目的。

逸勢卻沒有。

這不得不考慮到,空海求取佛教和逸勢求取儒教的不同。

所謂佛教,它既是一個思想體系,也是一種儀式,也有灌頂傳法作為證明的作法,儒教卻沒有這樣的東西。

如果此奏文失敗,便沒有後續了。

空海將偕同高階真人回國。

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