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還差一撇,你沉住氣哇。”他這樣告誡自己。
趟了半天水,也沒有感到勞累。
劉改興吸完煙,扛起鐵鍬往回走,快到村口時,他忽然聽到陣陣嘈雜聲,中間有個人聲嘶力竭地吼叫。
劉改興的心咯噔一聲,頭皮一偧,預感到大禍臨頭的驚悚。他急忙往工作隊住的地方跑去,漸漸聽清了來龍去脈,像被人打斷了腰,一下癱在小路上。
他不用去探究了。
劉改興天旋地轉,心痛如絞,不知道咋回來的。
這幾天的情況,使他欲哭無淚。
眼前的妹妹叫他不敢認了。
“改芸,改芸……”他款款地呼喚。
劉改芸毫無反應,僵直的身體叫劉改興心驚膽戰。
他把手放在妹妹臉上,立刻縮了回來,像一塊冰。
“改芸! ”
劉改興六神無主,連忙把妹妹抱起來,叫她依在自己懷裡,除了小時候抱過妹妹,有多少年,沒有愛撫過她了啊。
“改芸,改芸,你想丟下哥一個人守這個家呀? ”劉改興嗚嗚地哭,“你走了,我跟爹咋活呀,媽在九泉之下閉不上眼啊! ”他邊哭邊搖晃妹妹,炕上的劉玉計雙手亂舞,嗚哇嗚哇,像只受傷的狗。
劉改興明白,那是他爹急火攻心,怕改芸有個三長兩短。
他把改芸抱到外間的炕上,靠近老人。
劉玉計渾濁的兩眼看定一雙兒女,劉改興安慰他:“爹,改芸不昨,她是餓壞了。”
說著,自己的淚水奪眶而出,他連忙忍住。
“嗚嗚……”
老人的眼裡淌出灰白的眼淚。
父親的悲憤喚起了劉改芸的依戀,兄長懷抱的溫暖,喚醒她的心靈,劉改芸的嗓子裡游出長長的一口悶氣,兩隻枯澀的眼睛,緩緩地睜開了。
“嗚! ”父親轉動著灰暗的眼珠。
劉改芸的目光一碰上父親,尖叫一聲就死過去了。
她的心空了,徹底空了。
那個把愛戀給了她的人已經走了,永遠走了,為了他,她答應了那個女工作隊員的要求,就是地獄,她也下去,只要她的小方哥哥安然無恙。
劉改芸覺得自己還活在那個夢裡,只不過頭上沒有溫柔的星光,嘴唇上沒了他的熱吻。
她多麼大意啊! 劉改芸想一頭碰死,那個趙六子,不是在白茨堆附近轉悠了嗎,你咋還那麼毫無顧忌,沒有一點警惕啊。
老光棍叫驢樣的目光,把你全身都揣摸過了,饞得口水都流出來,你就不多個心眼,他是什麼東西! 做夢都想把你摟到懷裡的光棍啊。
劉改芸呀劉改芸,你不是連小方哥都害了嗎? 你要是換個地方親熱,還會發生這一切嗎?
最終,她也沒能見上他一面。工作隊撤了,隊裡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人們該幹甚還幹甚,水匯川帶上女人走了,田耿和李虎仁掌了大權,連趙六子蹄子上都掛了“掌”——成了什麼貧協副主席。
這就是小方他們搞出的“四清”成果。
最大的變化,人們在惡意的鬨笑中得到滿足,紅烽一朵鮮花插在了趙六子的牛糞上。
在劉改芸從死神的手裡甦醒過來後,她對父兄擲地有聲地說:“我不死,爹,哥,我不能死! ”
父親只能點頭,改興忍住悲痛說:“妹子,這就對了……”
對什麼,他無法說清,從此,妹妹還有人間的生活嗎,跟趙六子過光景,還不如跟牲口去過。
在去趙六子那邊的前一天,改芸把哥哥叫到自己房中,拿出針線,果決地說:“哥,媽不在了,你給我打扮一下吧。”
兄妹倆抱頭飲泣,怕外屋的老人聽見。
劉改興明白了妹妹的用意後,又心疼又驚慌:“改芸,哥笨手笨腳,行嗎? ”
改芸咬牙切齒:“我要叫他知道,守住女人打光棍是什麼滋味。”
在哥的幫助下,改芸把該固守的地方,衣服上全縫得密密麻麻,針插不入水潑不進。
劉改芸在哥哥幹完這艱難的營生後,雙手捂住他一隻粗硬的大手,哽咽難語:“哥,這個家都交給你了。”
劉改興肝腸寸斷,苦淚淹心:“妹妹,可害苦你了呀! ”
“哥,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不後悔,小方叫我過了好日子,我沒枉活。哥,你的物件吹不了,我給你想辦法。”
當哥的真個詫異了,她自顧不暇,還惦記著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