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我就不信,天底下的閨女都瞎枯了眼? ”劉改芸在孃家,留給父親兄長的最後一句話,震得地動山搖。
她把父親扶坐在自己懷裡,為他抹去源源不斷的淚水。
改芸沒有找話安慰父親,她明白,父親的心已經七零八落,是任何藥物都無法復原的,何況蒼白的語言。
她也知道父親喑啞的嗓子想說什麼,那些話,她用心而不是用耳朵都聽見了,朝父親連連點頭。
父親枯柴似的手,握住她的手緊緊不肯鬆開,改芸萬箭穿心,要不是飛來橫禍,媽媽走了,當父親的有機會再攥住女兒的手嗎?
她的臉埋在父親搓板似的胸前,讓淚水盡情流淌。
劉改芸離開父親,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走出了這家,完全破敗的家。
父親在她背後嗚的一聲長嚎,像寒夜裡孤獨的狼。
在院子裡,改芸抓起一把殘留的紙灰,放到嘴裡。
“媽媽,我走了! ”她默默地說。
“哥,回去吧,看看爹。”她悲切地說。
劉改芸的身影融人到夜色中,黑黑的,濃濃的。
她到了那個臭氣熏天,炕上癱著同樣臭不可聞的老女人的家,劉改芸已經無所謂了,地獄和人間對她來說劃了等號。
她明白外面有人興致勃勃地聽房,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她要讓全隊的人都知道,趙六子娶回來一個什麼女人。
她至親至愛的人都走了,她還有什麼可顧忌可害怕呢?
第二天她就出工了,在人們形形色色的目光中,劉改芸坦然,無畏,仍然昂著不肯低垂的頭。
她的眼睛在尋找一個人,一個可以信賴的男人。
水成波終於面黃肌瘦地出現了,後生脫了形,跟以前判若兩人,只有劉改芸心裡明白,民辦教師內心的痛苦有多麼深。
他走到她身邊,兩個人四目相對,就心如明鏡,用不著舌頭幫忙了。
“我有話跟你說! ”改芸的話如同遊絲,只有他能聽見。
“在哪兒? ”
“那片樹林子。”
“多會兒? ”
“收工以後。”
水成波失魂落魄地走了,劉改芸繼續鋤糜子。
她和方力元、水成波在學校相聚的情景,成了十分遙遠的往事。
劉改芸不敢再去回味方力元給她的情愛,它們像蟲子一樣,一點一點啃她的心。
他的每句話,每個眼神,每個動作都刻在她的心扉上,稍稍一碰,就都活了起來,叫她痛不欲生。
劉改芸把它們深深地埋起來,蓋上厚厚的悲傷。
她不能去追憶那甜蜜的、叫她心神盪漾的日子。那個女工作隊員說了,忘了他吧,如果你真愛他。
劉改芸服從了,覺得她的話有道理,她愛他,不能讓他受到一點點傷害,哪怕自己上刀山下火海。從第一次把自己給他,劉改芸就死心踏地,義無反顧了。
他使她活成了人,她為了他自己變成鬼也無怨無悔。
劉改芸沒白活。
她的力元哥哥走了,劉改芸還為他活著。不管人們用什麼話議論她,以什麼眼神看她,改芸毫不介意。一個女人,有那麼一回管夠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