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個笨一點蠢一點的,也許會一醉不醒,酒後什麼都不顧,真話張口就說;可要是遇到像個四王爺你這樣虛實難辨,從頭到尾都未曾真過的……呵,那不管喝了多少酒,從你的身上,也榨不出一絲真話來啊。”
“……你總是這樣。說真話時最假,說假話時最真。呵,薛景涵,自你之後,我這輩子就再沒見過……比你更厲害的人。”玄穆抬起眼睛怔怔望他,眼底波瀾無蹤,聲音也平靜得很。
薛景涵沈默了一陣,緩緩道:“你不是見過小修的嗎?那孩子,可也厲害得很呢。”
“……啊,他啊,”玄穆轉轉酒杯又再小抿了一口,歪過腦袋想了想,眼睛一眯,點著頭吃吃笑道:“沒錯,在這個年紀,他真的算很厲害的了。不過他騙的是別人,又不是騙我。我對他的感觸,哪能像對你一樣深呢。”說完玄穆笑看了薛景涵一眼,滿眸都是嘲弄。
薛景涵勉強一笑,頓了頓忽然道:“……記得我第一次跟你講薛銘修這個名字的時候,你說,這孩子日後興許會是個手段多端,心思詭秘的主兒,現在想來,你預言得可還真準。”
玄穆忍不住笑出了聲:“哈,對啊,我也一直這樣覺得的。畢竟我這輩子唯一沒能看清的人,就只有你一個啊。”
薛景涵面目不動,直直望向玄穆的眼睛,認真道:“你也是。”
玄穆猝不及防愣了一下,而後幾乎是在明白過來的那一瞬間,難以抑制地擰起長眉,生氣起來。
“薛景涵,玩兒我就這麼有意思嗎?你現在說你沒看清我,那你當年怎麼能把我害到如此境地?你剛剛還說你想我……呵,那麼這麼多年,你為什麼不來看我?你明明知道我就在如斯,一直都在如斯……呵,如斯離你的四王府很遠嗎?難得我還選了一個最方便你的地段呢。”
玄穆停下來緩了一陣,見薛景涵神態如一,連說半個字的打算都沒有,不禁輕輕笑了:“算了,就當我認栽了吧。反正自從認識你以來,我好像一直都在做一些……自作多情的事情。”
感覺到薛景涵又一次握緊自己的手,玄穆唇角一勾,冷笑道:“你還想讓我相信你……呵,薛景涵,相信這種東西,是要靠自己掙來的。”
薛景涵手掌一僵,只聽玄穆聲音幽幽,繼續道:“……以前你做不到,以後就算可以,也沒有必要了。”
薛景涵聞言暗啞了好久,四周大雪紛紛,洋洋灑灑,那樣沒有盡頭地下,像是要將整個世界都吞沒了。
至少,他感到自己就快要被吞沒了。
半晌過去,薛景涵終於輕輕吐出一句:“小穆,你的身邊,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
玄穆抽回手,挽唇微笑,眸間雪光盈盈。
“你看你又睜眼說瞎話了。小穆這兩個字,我這輩子,也只准你薛景涵一個人叫了。你不在我身邊,那是你自己選擇的;而你始終在我心裡……卻是我無從選擇,抗拒不了的。”
玄穆很少說出這樣直率坦誠,甚至深情到肉麻的話。即便曾經答應薛景涵身處其下,也仍然清冷依舊高傲不減,至少在口頭和氣勢上,絕不願輸掉半分。
而如今他已然可以一臉淡定,用一副戲謔調侃的口吻,平靜地道出心中這一份,並未得到等值回報,並且摧毀了他一生的單戀感情。
是時間終於磨平了他的稜角嗎,還是等待終於消磨了他的期望呢。玄穆大概真的已經失去了什麼,不過那種東西,他或許也早已經不在乎了。
薛景涵聽完簡直心疼得簡直喘不過氣,可是他也比誰都明白,自己並沒資格多說什麼。因為這樣的難過,是他自找的罪有應得。
薛景涵沒再固執地去牽玄穆的手,而是低頭執住酒杯輕輕晃了幾晃。清冽的酒面映出他墨黑如夜的眼眸,深沈,而又浩湧。似乎有很多東西藏於其中,卻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這樣的眼神曾讓玄穆迷戀並且迷惑,然而歲月荏苒,一切都不再了。
玄穆仰頭望著沈沈灰夜,茫茫白雪,輕聲道:“我把訊息放出去,等了你好幾年卻始終等不到你……於是我就開始想,想你為什麼不來見我呢……”
玄穆停下來,轉過臉深深看向薛景涵,緩緩笑了:“後來我總算想明白了,你是覺得沒必要來見我,對不對?因為如果讓你再選一次,你也還是會那樣做,會選擇……薛景墨的。”
薛景涵聽完沈思許久,那一張俊美如昔的臉下,溢滿的全是無可奈何。他搖了搖頭,雖然說得艱難,卻仍然一字一句,清晰地道:“皇兄這些年是什麼樣子,你應該也很清楚。當